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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逃》引发的朝鲜族自说自话
    时间:2009/01/03 出处:天涯
       看了孔凡夫的“《北逃》一篇观后感——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不禁泪如雨下,我是朝鲜族,从某种角度来说, 我可以说是朝鲜人。 我有两个姑姑和很多亲戚在朝鲜, 我也去过朝鲜两次所以对朝鲜的了解比很多人要多些, 有兴趣的兄弟可以听我慢慢讲。

       看护我的护士大姐说:“她一边看,一边浪费卫生纸,说她眼睛都快哭瞎了。如果可以帮助那些逃亡的人,我愿意白天上班,晚上卖身,把我挣的钱尽量帮他们逃离地狱。”她让我非常感动, 令我感受到人性的光辉, 向她及所有关注普通北朝鲜人命运的人士致敬!

       我父亲出生在朝鲜咸境北道, 年轻时在中国读书后参加中国革命后留在了中国, 我母亲老家在吉林,是朝鲜族。

       我爸爸的两个亲妹妹都在朝鲜大学毕业, 算知识分子, 大姑父去世前还是朝鲜的高级教授,留苏博士,享受国家特别津贴的。大姑的孩子大都比较有出息, 上过大学, 在政府机关做事, 在朝鲜也算有地位的人。 不过如果请各位与他们位置互换,我想不会有几个人乐意的, 包括那些为朝鲜政府辩护的所谓客观人士。原因很简单:他们几乎吃不上肉。

       我父亲是孝子, 小的时候几乎每个月都会在星期天去天安门旁边的国际邮局给我没见过面的奶奶寄东西, 包括那时候对中国人也非常奢侈的巧克力(那是我只有生病时才能吃上的哟)。所以我从小的感觉就是我们家的好东西都寄到朝鲜了。

    先从我的二姑讲起吧, 因为她在五年前偷渡来过中国。为什么不走正规的途径?原因有几个:

       1. 我二姑父去世前犯过所谓错误, 被从平壤发配到边疆, 在小地方的人要想出国非常困难。
       2. 没有钱。 即使我们寄钱过去, 她也收不到,即便能收到的也是凤毛麟角。因为按朝鲜官价一元人民币换0.5元朝币,但黑市价是一元人民币换一百朝币(记不清楚, 大致如此), 我2000年去朝鲜的时候吃一顿饭最少也要一千元朝币, 也就是说,我寄一万元人民币过去, 到她手里才5000元朝币, 刚刚够吃5顿饭的, 根本不够贿赂官员和路费。
       3. 最根本的:象她这样没有关系的人, 什么也做不了,出国如同做梦。

    二姑所在的地方其实就是中朝边境, 所以冬天鸭绿江结冰后可以走过来, 当然象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偷渡的朝鲜人一样, 风险很大。 其实我二姑很聪明,人也非常善良, 还是个乐天派。她因为丈夫的缘故几乎没有收入, 但是她自己赊一点黄豆做豆腐卖, 因为有个女儿在铁路上,还能蹭火车去各地亲戚家走走, 倒腾点小买卖。 当然这都是违法的, 如果被抓到就很危险了。 不管怎么说, 她靠自己还是顽强地活下来了。

    二姑做好了偷渡前的准备工作, 先找在延边有亲戚的朝鲜人说好请对方在对岸接应, 又托人和朝鲜的边防军士兵联系好,答应回来后给他200元人民币做报酬放她过去(人民币在朝鲜可是标准的硬通货), 就这样在一个风高夜深的晚上偷偷跑到了对岸。 一切都很顺利,对岸的中国人很同情她, 在家里接待了她, 请她吃了一顿饱饭, 还给了她一件御寒的衣服, 同时给我家里打来电话说明了情况。我赶紧寄钱过去请那家人款待她并给她买了到北京的卧铺票。三天后, 我在北京火车站看到了十几年没见过面的二姑。

    非常惭愧的是: 我虽然是朝鲜族, 但从小在北京长大, 不会说朝鲜语, 都要母亲来翻译,所以很多细节都不是很准确。请各位见谅。

       看到二姑, 感觉她的起色还很不错, 穿着中国人送的仿毛皮大衣, 也看不出和一般中国人有什么区别。二姑紧紧地拉着我和我母亲的手, 眼眶里满是泪水。 因为延边的中国人向列车员交代过, 大概列车员一路上对二姑很照顾, 下车时二姑还一再向列车员鞠躬表示感谢。

       到了家里, 和爸爸聊了一会后, 就再也坐不住了, 到处找笤竹和抹布, 我们怎么拦也拦不住拼命打扫起来。二姑在家里的十几天, 家里的地板总是一尘不染。

       二姑饭量并不是很大, 而且好吃的菜从不自己主动夹, 并且总是表示自己吃饱了, 但在她碗里的饭菜, 连一粒米也不会剩下。

    在二姑在家里的日子里, 我总是买各种好吃的给她, 我以为她会很高兴留在北京。 但是没有三天, 她就流露出想回去的意思, 原来她想早点回去, 让孩子们也能早点吃顿饱饭。

       我还发现一个细节, 二姑总是把我们带回来的塑料袋分类, 干净的叠好交给母亲, 脏的用清水洗干净晾起来再自己收好。过了几天我实在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原来她觉得好塑料袋是好东西, 要给我母亲留着, 次的她准备带回朝鲜去。我当时就无语了。

       她说, 她在朝鲜经常拣中国的垃圾, 象这么好的塑料袋是捡不到的, 而且在朝鲜可以卖钱。 中国把垃圾运到朝鲜, 朝鲜政府还可以挣钱,但是这些垃圾在朝鲜人看来却是好东西, 里面可以捡到旧衣服和破塑料袋。 二姑说她没有关系, 刚来的垃圾都是有关系的人才能拣,她只能拣别人捡过的垃圾。

    二姑有时会向母亲聊起她最喜欢的小儿子, 我在1984年去朝鲜的时候见过他, 那时他7,8岁的样子, 非常懂事又可爱,有时我偷偷塞一两块糖给他, 他总是非常不好意思地拒绝,当我强塞给他的时候, 他马上鞠躬感谢, 然后欢天喜地跑开了。二姑含着泪说,他到了参军的年龄就被迫去参军, 经常来信说很累, 又吃不饱。 终于有一年军队来通知说他死了, 至今活不见人, 死不见尸。

    我讲述的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但是为了我的朝鲜亲戚的安全,我在以后的叙述中会隐去一些细节。我告诉你我经历的一件小事就能够说明我这么做的原因: 我有一次在平壤大街上抽烟没有火的时候,一回头借火就有一个会说中国话的朝鲜人。 事实上他已经跟我走过好几条大街了

    手机是被禁止的, 包括去朝鲜的中国人。当官的现在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象许多集权国家一样, 很多合理的需求会以非法的形式存在, 事实上在中朝边界, 有很多手机正在被使用。


    第二天接到延边中国人的电话, 说已经安全接到她了。会等两天机会给她送回朝鲜去。

       第三天, 中国人来电话, 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 二姑在来中国前和朝鲜边防军的一个士兵约好, 在他值班的时间在中国边境这边用手电筒亮3下, 对方再回亮3下,然后二姑再过去。但二姑到延边后, 急于回去,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就非走不可。 中国人也没有办法, 帮她把几大包东西运到河边, 约好等二姑先过去,再回来取这些包裹。 但是二姑过去后, 对岸传来喊叫声, 中国人就知道不妙, 又等了一会, 不见二姑回来, 知道出了问题,把东西放在河边先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去发现东西不见了。 中国人说:“十有八九被逮了, 放在岸边的东西那么早不会有人动, 除非对岸朝鲜人来拿。

    中国人有经验, 他说, 其实朝鲜边防军就喜欢逮偷渡回去的朝鲜人, 因为他们来中国后, 多多少少都会带些钱或东西回去,比较有油水。二姑那么急的回去, 除了希望早点让孩子们高兴以外, 我考虑可能还有经济上的小算盘。 如果在中国人家里多待一天,可能就要多给人家一点钱, 而她身上带的每一块钱, 要拣多少垃圾才能赚来啊。 这种感觉从中国人的话中也能得到一些佐证:母亲在给她钱时叮嘱过她,除了给中国人好心给她花费的必要开销外, 多给人家五百块钱作为感谢。虽然这点钱实在不算什么, 但多少是个心意。但二姑除了把该给人家的钱付了以外, 并没有多给什么。其实二姑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人, 但是这五百块钱对她实在是太重要了,有这五百块钱可以保证一家人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可以维持全家半年不致饿死。

       二姑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从那时至今都没有接到过二姑的来信, 零零碎碎传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 二姑被抓后被脱光衣服检查,她缝在内裤里的一点救命钱可以躲过小偷, 却躲不过朝鲜人民警察敏锐的眼睛。她被送进集中营, 然后游街示众。 放出来后两手空空的她精神恍惚,象完全变了一个人。

       其实我现在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上。 有时我甚至想, 也许天堂对她和很多朝鲜人是更好的地方, 至少那里没有饥饿, 没有恐惧, 没有寒冷, 不会为自己的一句话再失去一次生命。



      我的话题可能过分沉重了, 会令大家不舒服, 连我自己也变得郁闷起来。

      聊一聊轻松的话题, 谈谈我的第一次朝鲜之行

    那是80年代, 我还在读中学。 利用暑假和全家到朝鲜旅行。
      
    朝鲜亲戚费了好大劲才开来同意书(即反签签证)。说起签证还有一个带着苦涩的笑话。 前面说过我爸爸是孝子, 在70年代的时候中朝关系一度紧张,即使亲戚也难以往来。 爸爸已经十几年没见过在朝鲜的奶奶了。 各种方式都搞不到同意书, 走投无路的爸爸给朝鲜外交部写信,说明情况并情深意切地表达了他的思母之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 朝鲜外交部还真回了信, 让他与北京朝鲜大使馆联系, 爸爸给使馆去电话,使馆让他带着材料去使馆看看。 爸爸信以为真, 带着材料兴高采烈地去了, 结果没走进大使馆的门就被站岗的武警拦下了。武警两句话就把爸爸打发走了。 爸爸悻悻地会到单位, 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 没想到第二天领导就来找爸爸谈话, 让他详细交代前一天都做过什么。爸爸一五一十地交代完, 领导对爸爸的一贯表现都比较了解, 笑笑说:“你前脚到单位, 安全局的同志就来调查你的情况, 使馆门口早有便衣盯上你了”

       就这样, 爸爸费半天劲, 惹了一身骚, 最好后直到奶奶去世也没能见上一面。

    那时候中国改革开放也没几年, 大家也都不富裕。我第一次出国, 还是非常期待的。

       火车在穿过两国边境的时候也没有很大的反差, 我反而觉得北朝鲜的山水很美, 一个个小丘陵下是片片农田, 可以看到妇女们系着五颜六色的头巾在农田里劳作, 很有田园情调。

       火车到达平壤的时候我兴奋异常, 建筑很美, 各具特色, 街道干净整洁, 男人们西服领带, 女人们穿着花裙子,穿着统一服装,系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们排着队在街上走, 漂亮的女交警英姿飒爽指挥交通。这一切和朝鲜纪录片中的场景非常接近。实事求是地说, 80年代的平壤要比北京漂亮很多。 我们坐的国际列车干净舒适, 饭菜也非常可口, 而且小点心也很好吃, 每一块饼干都用玻璃纸包好, 干净又漂亮。

       那时还处于冷战时期, 朝鲜政府有各兄弟社会主义国家支援, 也不像现在这么落魄, 对外国人也都比较照顾, 尤其对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外国人更是免费招待, 请吃请玩, 慷慨大方。

       我父亲就曾被他们请去足玩了好几天, 天天鸡鸭鱼肉招待着, 住最好的宾馆, 妙峰山, 金刚山, 金日成故居, 吃喝玩乐行, 全程免单。父亲有两天不舒服, 马上被他们安排进医院高档病房, 病房里地毯卫生间一应俱全, 吃饭也不要钱, 看病更是免费。 整个一社会主义大家庭,其乐融融。当时享受到的条件, 在中国也只有高干们才能享受到。

       朝鲜的大米非常好吃, 凭粮票4分钱一公斤, 至少在平壤没有人会挨饿。人们穿着也很讲究, 不像当时中国一水解放绿和中山灰。

       当时朝鲜有中国没有的很多大型娱乐设施, 过山车, 海盗船, 碰碰车, 都是几年后才在北京看到的。

    当时朝鲜是完全计划经济, 朝鲜人不准做生意, 但华侨可以例外。 所以最有钱的是华侨,他们几乎垄断了朝鲜的黑市。不过富有的华侨遭到了贫困的朝鲜人的嫉妒并最终惹恼了金二世, 他一纸令下全国货币作废, 每个人只能换少量的新币,结果华侨手中的财富一夜之间变成了废纸, 全体华侨欲哭无泪。老一辈华侨的被迫撤离也进一步打击了朝鲜的经济。

       当时朝鲜虽然表面繁华, 但其实已经外强中干, 我的亲戚家虽然能吃饱饭, 但副食品很少, 肉食品更是匮乏。商店里虽然有些东西但是很多商品有钱也买不到, 没有关系在北朝鲜还是很难过得舒心的。

       我们当时住在亲戚家, 房间不大, 没有床, 全是榻榻米。 但是收拾得非常干净, 每天睡觉起来叠好被子就是客厅, 女主人每天都会把一尘不染的房间再擦一遍。 吃饭也在那里, 大人谈事, 小孩做功课也都在这。 但奇怪的是, 这里从来没有杂乱的感觉。

       每个人的家里都并列挂着金家一二世的画像,尽管那时金二世还没有执政。有一次我拿大鼎把金二世的画像踢下来了, 朝鲜亲戚非常紧张,马上跑过去捧起来, 但是不好向我发作, 把在旁边陪我玩的表弟数落一番。晚上偷偷告诉我母亲说,是我及时发现画像长虫子了,才使金二世没有进一步受到虫子的侵袭。


    有点困了, 本来想先睡了, 不过看到还有兄弟在线上鼓励我, 就再写一段。

       当时朝鲜也有外汇券, 而且分得更细, 分为资本主义国家外汇券和社会主义国家外汇券。资本主义盖蓝章, 社会主义盖红章。这个最社会主义的国家却最喜欢资本主义的钱,很多社会主义国家的外汇券不能买的东西却可以用资本主义外汇券买。而当时大家最喜欢的家用电器只能用资本主义外汇券买。

       理论上说, 外国人只能用外汇券买东西,但是有点关系或者和服务员熟了也可以用朝鲜钱买。当时人民币和朝币的比价大概是一比一(这个我记不太清楚, 毕竟那时还小), 但黑市是一比二十,所以个中利益一目了然。如果在黑市换了朝币在朝鲜买东西还是很便宜的, 问题是你几乎买不到什么东西, 商店里的东西大多是摆设, 不是卖的。

       无比憎恨美帝国主义的 朝鲜政府和人民对美元的热爱却超过了其他任何国家。 我举一个小例子便可说明。

       我第二次去朝鲜的时候被当地政府的人罚款, 原因非常可笑:我当时签证申请去朝鲜某地, 但听说朝鲜铁路因为没有电停运了,我便决定放弃原计划回国, 但他们提出可以派车送我去, 还派翻译陪同我。 当然这时已经不是80年代, 所有的费用都要我自己掏。不足200公里的路程管我要五百美元, 被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们说你不去也可以, 要接受罚款。

       我问为什么?

       他们说是规定。

       我问规定在哪里?回答是规定他们自己掌握, 不能给我看。

       我问罚多少? 他们说一百块钱。

       我当时掏出一百朝币给他, 他说朝币不行。

       我问为什么?他说要外汇, 并问我朝币从哪里来的?

       我说朋友给的,

       他说你的朋友不好,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他给了你朝币,

       我心里好笑:给我钱的是坏人, 管我要钱的倒成了好人。

       我懒得和他废话, 抽出一百人民币给他,

       他说不行, 要美元。

       我说我恨美帝国主义, 没有美元, 再说我是中国人, 你是朝鲜人, 你不要朝鲜钱, 不要中国钱, 却要你的敌人的钱, 难道你爱美帝国主义吗?

       他赶紧说他恨美帝国主义, 但他就是要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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