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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经：闽粤假烟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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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08/12/06 出处：财经 |
《财经》记者 欧阳洪亮
国家有关部门多次打假，层层打，反复打，每次打假都大获全胜，但每一次都是屡禁不绝。
“有贩毒的利润，没有贩毒的风险”。经过长达十年的反复打击之后，假烟肆虐依旧，秘密何在
曾长生是江西省的一个普通农民。他的面相有些特别：半只左耳，耳后头骨上趴着一道深长的、宛若一只蜈蚣的刀疤。
这一切都肇因于一段别样人生。2005年前，曾长生曾在广东潮汕地区做了七年的职业打击假烟线人。仅经他举报而被端掉的制假烟机，就超过了40台，几乎相当于一家中等卷烟厂的规模。
事情发生在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曾长生在汕头市区吃完宵夜骑车返回住处时，一辆摩托车突然从后面冲上来，其中一人扬刀砍来。曾长生下意识地抬起左手一挡，手臂顿时失去知觉。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又一把砍刀迎头而来，曾长生一偏头，半边耳朵被削掉。他忍着剧痛，骑着摩托车狂奔到一个大排档，才侥幸逃生。
曾长生告诉《财经》记者，他还算是幸运的。此前他已有两名同乡因为充当打假线人，遭报复杀害。
而今，假烟肆虐依旧。今年5月的全国卷烟打假工作会议上，国家烟草专卖局副局长张辉称，当前中国卷烟打假形势严峻，福建、广东两省更是假烟制造的重灾区。其中福建云霄和广东的潮汕地区、广州，均是假烟生产的重要地区；截至目前，广州成为全国最大假烟中转运输枢纽的情况，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
今年10月22日，重庆市烟草稽查部门经过三个月的侦查后，从一辆45英尺的超长集装箱车内查获十多个品种的千余件假烟，市值超过千万元人民币。这一走私案件的策源地就是福建云霄、泉州等地区，并从广州中转，进入重庆这个西南地区的枢纽城市。
今年夏天至今，《财经》记者多次赴上述假烟重灾区调查，试图真实还原整个假烟的“生态链条”，并探究其内部隐秘。
探访广州“第三卷烟厂”
“47件‘白条’（行话，指假烟半成品——编者注）？行！5点发货！”
一个赤着上身、戴着硕大金戒指的男子，在巷子里一边走，一边谈着业务。看到未暴露身份的《财经》记者，男子迅速瞥了一眼，然后挂了电话，转身消失在七拐八弯的巷子中。
在内行人的指点下，《财经》记者进入广州市五仙桥地区探访。这个被俗称为广州“第三卷烟厂”的所在，是中国最重要的假烟集散基地之一。
侧身其中，你才会发现这是一个绝妙的所在：这一居民区满是横七竖八的逼仄巷子，混乱搭建的建筑，密匝匝组成了一个复杂迷宫。
这个超密度的居民聚集区居住着十多万人。其中大多数来自福建云霄、诏安等地，以致在这个“小世界”，客家语大行其道。这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不会说客家话的陌生人一来这里，迎接他的就是警惕的眼神。据说，在这里“生产”着全国乃至世界各大烟草公司的“名牌香烟”。
小区里的很多门面看上去很怪。没有招牌，迎街的柜台空空如也，中间摆着茶几和沙发，茶几上则放着代表客家人特色的茶具。通常是一些男子坐在门内喝茶，操着客家口音谈业务。《财经》记者以联系业务的名义走进去时，所有人都停顿了下来。一个男子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打假耳目呢？”
在这个“迷宫”的四五个出口，停满了银灰色的面包车，车窗一律贴着黑色窗膜。知情人士告诉《财经》记者，这些大都是送烟的车。间或还停着小轿车、越野车，那是老板的座驾。
每晚从8点多开始，就不时有扛着纸箱的男子从这些隐秘的楼道冒出来，匆匆地走向候在巷口的银色微型面包车。纸箱上面的标志五花八门，从“汽车配件”“武夷茗茶”“铁观音”，到“不锈钢餐具”“打印机”等，不一而足。
《财经》记者粗略统计了一下，几乎每隔四五分钟，就有一台面包车从巷口开出，穿过街道，融入外部城市的各个销售网络。每辆面包车除了司机，至少有一名押车的男子。这些都是老板的亲属，或者是可靠的手下。据说，在一些装着大宗香烟的车后面，老板还会开着小轿车亲自押运。
业内人士透露，这里的货大多通过天河客运站、广东省汽车站、西城货运市场、各大物流中心运往全国各地，还有的通过航空快运发货。
这里的假烟生产商，通常都是根据订单定量进货和生产。来了订单就开机；每完成一个订单，就派车送往各个客运站、货运站、托运站、物流中心，发送给买主。在这里，假烟从制造、包装到打码已经高度专业化，很多打上防伪码后的假烟完全可以冒充真烟销售。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假烟老板告诉扮成湖南进货商的《财经》记者，被称为“第三卷烟厂”的五仙桥地区，实际上只是庞大的假烟链条的一环而已。其烟叶主要产自云南，假烟加工制造的关键环节在福建云霄和诏安等地。五仙桥的大多数加工点是云霄生产商的 “下线”，他们从云霄等地购买半成品“白条”，然后再在五仙桥的隐秘作坊加工成成品，转销全国各地。
这位假烟老板对记者打包票，声称能以广州最低的价格供应各种品牌的香烟，包括“中华”“红塔山”“芙蓉王”“白沙”等各地知名品牌。如果建立了长期业务，只需要电话联系，这边就可以直接发货，全国各地均可以发过去。
“你放心，云霄烟绝对保证质量，跟真的一样。”他告诉《财经》记者。
假烟溯源
据国家烟草专卖局统计，仅在2007年，广东省就查获制假烟机201台，占当年全国烟机查获总量的28％；查获假烟16.7万件，占全国查获总量的18％。而广州市查获的制假烟机近70台，占广东省的35％，比2006年上升了17％，查获假烟量则占广东全省的一半。
2007年以来，广州曾连续四次对五仙桥等地的包装转运假烟非法活动进行专项整治。但据《财经》记者了解，整体效果显然难如人意。
治标之策在于溯源。不管是通过互联网搜索，还是询问业内人士，大部分假烟的源头都直指一个地方——福建云霄。
2007年，河南破获了当时全国最大的一起制贩假烟案，涉案总金额7560多万元，假烟销售网络覆盖自南至北20个省区市。假烟正是源自云霄。
2008年初，浙江长兴县公安局破获又一起刷新记录的特大制贩假烟案，涉案金额达4亿元，生产和贩运者同样来自云霄。
云霄被称为全国假烟生产基地名副其实。据烟草部门统计，现在全国市场上流动的假烟，有一半左右产自云霄。云霄生产的假烟通过厦门、浙江、广州等地中转后，销往全国和出口海外。
云霄有着漫长的卷烟生产历史。自清朝开始，云霄就开始手工制作卷烟，几乎户户都有手工卷烟机。早在1949年前，云霄就有七家卷烟厂，从业人员达900多人。1952年，国营的云霄卷烟厂正式成立。1998年底，拥有大批熟练工人的云霄卷烟厂正式停产。当时被分流的部分工人受到利益的驱动，开始加入制假行业。
云霄县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办公室主任罗速修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用“有贩毒的利润，没有贩毒的风险”，来形容制贩假烟的利润和风险成本比例。
他简单算了一笔账：以“红塔山”为例，生产一包假“红塔山”，成本约0.70元，生产一箱成本不到500元，而贩卖出去就是1000元至1500元。一些高档假烟，从生产到销售全程，每箱获利3000元左右。若生产顺利，一个月便可收回成本。
最初的烟机来源于一些国营卷烟厂淘汰的设备，每台价格在60万元至100万元不等。近年来，由于不少制造企业暗地大量仿制，烟机价格已下跌至目前的每台20万元左右，这使得制假成本大为降低。
受造假暴利驱使，制售假烟迅速蔓延，规模越来越大，并形成制造、运输、销售一条龙。上个世纪90年代中后期，假烟制造开始由福建向邻近的广东潮汕地区蔓延。2000年以来，随着潮汕地区打假力度加大，众多假烟生产厂“转战”到广州。
这些假烟制、售、运呈现家族式特点，利益自成一体，十分隐秘。许多制假窝点都设在专门挖掘的地洞里。一位曾经在假烟窝点打工的线人告诉《财经》记者，为防止工人充当内线，所有人被禁止带手机。进出控制非常严格，所有工人都是用集装箱车装进去，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连女孩子买卫生巾都不能外出，只能由人代买。过年回家时，再由集装箱直接从厂里接出来，上车后黑咕隆咚转上半天，才把人放到车站。
云霄假烟以仿冒真品精益求精而著称。一位云霄假烟制造商告诉《财经》记者，他们有专门的配方师和仿配不同品牌香烟的办法。不少技术人员是从云南、湖南、贵州、四川等地烟草企业的退休技术人员中高价雇请的。他就可以生产40种以上的假烟，包括“万宝路”“三五”等各种洋烟。烟丝光泽油润，口味纯正，机器包装，有防伪，而且能给香烟打当地烟草专卖码。
比如，一条和真品几乎看不出差别的“中华”，整个生产成本只有80元，而市场价则高达450元。
藏匿在云霄县崇山峻岭中的假烟生产厂，各个生产环节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甚至早于国有烟企多年就实行了以销定产模式。分销商根据自己的销售网络收集需求量，将订单交给生产商；生产商接到订单后开始生产，然后将成品或半成品假烟交给配送商；配送商负责将货物送达分销商；分销商接到货物以后，再将钱汇至生产商账户。生产、配送、运输和分销，都有自己的网络和利润分配机制。
一些被抓获的制假者向警方供述，为了提高假冒香烟的仿真程度，假烟生产厂家根据自己对真品的研究，先生产出一批某个品牌的香烟；在一定范围内销售后，收集吸烟者对口感、香味等多项指标的反馈；然后调整配方。这样多次反复，最终才将某一个品牌香烟的配方固定下来。制假者供述称，他们能够生产出任何一个品牌的高仿真香烟。
地下交通线
2007年，河南省破获了一起涉案总额达7560万元的假烟案。警方深入追踪，最后发现了一张沿交通干线自南向北覆盖20个省区市的假烟生产、运输和贩卖的巨大网络。假烟供货网络甚至还分为西北、东北、华北、华中、华东、西南等几大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固定的负责人，区域之间规定不允许串货。
自云霄、潮汕至广州，并进而向全国扩散，已成为一条内销的重要交通线。
《财经》记者曾从广州的五仙桥跟踪一台送货的面包车，到了某客运站快件货运中心。这台面包车卸下两个“纸箱”，外标“不锈钢餐具”，被发往从化。
货运中心没有做任何检查，就直接办理了托运手续。在快件货运中心柜台里的地上，《财经》记者还看到堆着二三十箱分别发往云浮、河源、肇庆等广东各地的“纸箱”。
在《财经》记者的要求下，货运中心将其中两个“纸箱”通过安检设备。从屏幕上清晰地看到，里面是整齐的香烟。
记者在货运站待了大约15分钟，一共来了四台面包车来发货。一位曾经常为假烟作坊主运送假烟的出租车司机告诉未暴露身份的《财经》记者，到凌晨5点左右，这个仓库往往会堆满上百箱假烟。
据了解，通过该客运站快件货运中心流通的假烟销售链，主要到达广东省内梅州、河源、湛江、江门、肇庆等地。业内人士称，广州大部分客运站快件货运中心均托运假烟，托运中心和假烟商彼此心照不宣，假烟因而可以通达全国各地。
广州市机场路散布着数十家大大小小的航空托运中心。《财经》记者调查了其中十家，除了两家大型物流公司，其他八家均表示能托运假烟。一家物流公司的职工直言不讳地表示，“我们这里就是专门走烟和光碟的”；另外一家物流公司的值班人员告诉未暴露身份的《财经》记者，除了西安和乌鲁木齐两个城市，其他地方只要通航的，就可以发“货”。
《财经》记者在这家物流公司的大厅里看到堆积的假烟，纸箱外套着蛇皮袋，上面写着“鞋子”“茶叶”。“假的，里面都是‘红双喜’‘中华’。”值班人员说。
在《财经》记者停留的几分钟内，就有两台送货的面包车赶到。其中一辆是两箱“中华”，发往哈尔滨，航运价格20元/公斤；另一辆载着两箱“红双喜”，由沈阳转往秦皇岛，价格也是20元/公斤。
当未暴露身份的《财经》记者表示有两箱“白沙”要发往长沙时，值班人员告知：发长沙10元/公斤。旁边一位送货的善意提醒记者说：“‘白沙’用航空托运，你要亏死啊。”
他热心地告诉记者，省汽车站附近有汽车专门往长沙“走货”，每晚拉二三十件，天亮就到长沙，执法队根本抓不到，既便宜又没风险。
2008年10月29日，由公安部、国家烟草专卖局挂牌督办的“106”全国特大销售运输假烟网络案，在宁夏中卫市中级法院一审宣判。自2005年以来，该团伙就是利用广州和新疆乌鲁木齐成立的海鑫货运部，先后运输假冒伪劣卷烟约105万条，涉案金额达2000余万元，赚取到非法高额运费。
海上烟草之路
在暴利驱使下，闽粤假烟大规模出海，走向国际市场。目前，在欧美多个国家，均发现了产自中国大陆的假冒香烟。
云霄县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办公室主任罗速修告诉《财经》记者，云霄制假者仿制的各种世界名牌香烟，“如果销往国内，利润是200％；走私出境，获益则可达500％。”
他表示，闽西粤东海域、北部湾、环香港等地区，都是云霄假烟走私出境的重点区域。其中香港是假烟中转、分销中心之一，假烟走私者伪报目的港为中国香港；在香港再次分销，最终目的地为欧美、中东、非洲等地。
这些走私香烟伪装巧妙，有的使用国产烟箱做外包装，实际内装的是“世界名牌”香烟；有的则伪装成茶叶，外观效果非常逼真，海关X光机图像显示不易分辨；有的甚至直接以集装箱的方式，整装出口。
2007年6月17日，厦门市局在厦门市莲花五村一仓库查获装运假烟的集装箱货柜车一部，现场查获假烟984件，案值840余万元。
经专案组深入调查，挖出整个假烟跨国运输团伙。据警方调查，此团伙已多次组织云霄假烟货源中转到厦门，经集装箱货车运往上海口岸，再出口到美国、英国、西班牙等国家。
专案组查实，案发时，共有九个货柜已抵达美国、英国、西班牙等国口岸，货物均被提走，另两个货柜正在发往英国途中。
2006年6月，厦门市烟草专卖局联合厦门市公安局治安支队行动大队，捣毁了一个特大假烟中转仓库，查获云霄产“万宝路”等14个外国品牌假烟128200条。据办案机关调查，假烟贩卖者是将这些云霄假烟中转上海，然后出口国际。
通过国际打假联盟配合，循线追踪，办案机关在希腊某港口查获由上海中转至希腊的43500条云霄产假“万宝路”。
台湾也成为云霄假烟的一个走私目的地。2002年，福建省卷烟打假专项行动破获了一起假烟走私台湾案件，一个云霄走私团伙在三个月时间内，向台湾走私假烟四车。其中一名团伙头目系云霄县公安局民警。
近年来，虽然几经打击，被查获的假烟违法案件在数量上仍呈上升趋势。《财经》记者获得的数据显示，2006年，中国海关共查获717起走私香烟案件；2007年则共查获849起走私香烟案件，查获走私香烟951538.67条。
深圳海关2007年的打私工作动态显示，该市仅当年前四个月，就查获出口假烟案件11宗，查获假烟33万余条；出口假香烟案件的数量，已超过2006年全年总量。
为加大打击假冒卷烟生产和走私香烟力度，2006年7月，海关总署重新与国家烟草专卖局签订了“打击卷烟走私工作备忘”，在中国建立了省一级走私香烟举报网络。2007年，中国海关牵头建立了全国打击走私综合治理部际联席会议制度，定期研究拟定打击烟草非法贸易的重大政策措施。
为打击不断严重的跨国假烟走私，中国海关缉私部门还加强了国际合作。
2007年3月，海关总署缉私局、国家烟草专卖局及公安部经侦局代表，与英国海关驻华参赞组成了大宗香烟走私专家组，多次举行联席工作会议，以大力加强香烟走私情报信息的交换，适时开展联合行动。
2006年以来，中国海关协助英国开展了多次走私假烟核查工作，取得部分成果：比如2007年，中国向英国海关通报了两个涉嫌香烟走私的集装箱，英国海关据此查获三个集装箱假烟。
十年打假之困
2007年，国际打击假烟联盟曾来云霄观摩打假行动。云霄县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办公室主任罗速修向《财经》记者叙述了当时的一幕：“打假队员告诉‘老外’，假烟窝点的洞口就在10平方米范围内。但老外就是没能找到。”后来，“打假队员挖开一棵新栽的树，再向下挖了两米多的浮土，木板铺着的洞口才显露出来。”
罗速修说，如此隐秘，让“老外”啧啧称奇。
云霄十年打假，假烟依旧存在，只是都进了地洞。近年来，每年打假行动都要打掉100余台烟机，无一例外都是从地洞里抠出来的。罗速修说着，从办公桌抽屉里掏出四五张“打假图”，都是内部线人画的。图上有详细的路线标示、标志性建筑、方位，精确到洞口设在哪间屋子、哪一张床底下。
尽管如此，打假队员还是要费很多劲才能找到这些洞口。“没有内部人举报，是根本找不到的。”罗速修说。
1998年，云霄假烟惊动了中央。国家烟草专卖局、工商总局等七个部委联合发文，投入武警和防暴警察，对云霄假烟进行扫荡。结果是云霄假烟暂时收敛，但相邻的广东潮汕地区，假烟制造开始泛滥，因为大量云霄制假者转战潮汕。
2002年左右开始，潮汕开始大规模打假，制假者又转战广州、云霄。打假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这里压住，那里起来。
在一些地方，对假烟也有不同的认识，“假烟搞活经济”的说法并不少见。多年来，国家有关部门多次打假，层层打，反复打，每次打假都大获全胜，但每一次都是屡禁不绝。
今年5月召开的全国卷烟打假工作会议上，国家烟草专卖局副局长张辉表示，总体上看，当前全国卷烟打假形势严峻，不容乐观，制假重点地区长期存在的制假问题仍然严重，打假没有真正伤及制假分子的元气，局部地区还出现了制假转移、扩散趋势。制假原辅材料基本上还处于边打击边补充状态，假烟运输分销活动依旧频繁。
为打击制假者，执法部门设立了高额的举报奖励。在云霄、潮汕、广州等假烟泛滥的地区，知情人士对《财经》记者戏言，“举报人比制假人还多”。举报者大多是制假团体内部人员，因政府奖励而甘冒风险。但即便如此，同样不能完全禁绝制假。
在罗速修看来，一些执法部门的人，很显然也介入到了整个假烟链条之中。因为往往打假刚一行动，制假者就准确获得信息，闻风而动，造假窝点人去楼空。
据《财经》记者了解，仅在2007年，云霄县因假烟问题处理了28个副科级以上干部，理由包括失职、包庇甚至参与制假。
一位广州媒体从业者告诉《财经》记者曾经历过的一幕：2006年，国家烟草专卖局曾经组织了一次针对五仙桥的打假专项行动。当保密的专项行动即将开始，五仙桥的制假者神秘地获知信息，抢在打假者到来之前开始了规模浩大的搬迁，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设备和原料搬迁一空。
曾经的职业打假线人曾长生也无奈地对《财经》记者表示，有一次，他向执法部门举报一个窝点，几天后，执法部门兑现了举报费。但他发现，制假窝点却安然无恙。
在退出线人江湖三年后，曾长生前不久去探望了以前一个打假部门的执法联系人。他告诉记者，对方随手递给他两条“中华”烟，说：“假的，但是包你喜欢抽。”■
本刊记者张瑞丹对此文亦有贡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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