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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可:探访瑞士监狱纪实
    时间:2008/10/06 出处:环球视野
    有人说,看一座建筑的卫生水平,一定要看它的厕所,而要看一个国家的人权水平,一定要看它的监狱。这样的说法是否确切姑且不论,但是,具有文明和人性化管理水平而又敢于对外界开放的监狱,的确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表明一个国家令人称羡的人权状况。

    2008年9月,有机会参观了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总部所在城市——日内瓦的一座监狱。Champ-Dollon监狱属日内瓦区域地方管理,是该区最大的监狱,当地主要适用语言为法语,所在地Champ-Dollon位于日内瓦城郊,毗邻阿尔卑斯山,此处风光秀丽、空气明净,树木苍郁。

    走在通往监狱的林荫道上,未及狱门,先见一座木屋,木屋的正面错落有致地悬挂着文字标牌,因系法文,全然不知所云,同行有知法文者,上前与室内人搭讪,方知是一个专门为入狱者家属提供心理咨询的民间机构。木屋内的两位女士见有人前来,主动迎出门来热情地对我们说些什么,并主动递上该机构的法语介绍,自然又是鸡同鸭讲。不过,看到木屋建筑设计别致,又有美丽的鲜花装饰,我忍不住拿出中国式“到此一游”的劲头,与两位热情优雅的女士合影留念,然后挥手道别。

    进Champ-Dollon监狱要过三道关。第一道关门是监狱大门,由于组织者已事先将名单传给狱方,简单核对后,很快就用护照换到了一张访问卡,遗憾的是,往里走就不允携带电子仪器了,相机只好存进储物箱里,从这时起,就只能用眼睛记录看到的一切,我想,这应该是世界上所有监狱的规矩吧。

    走出几百米,来到第二道门,已有警官专门等候,大门一开,没经任何检查,访问者鱼贯而入。

    第三道门是电子安检,仪器之先却进、检查之严格,绝不亚于机场安检,有同行者在电子门处被拦下,由于身上携带了金属物件,反复几次才被允许通过。我是一次过关,背包内的易拉罐啤酒被发现,检查者没有与我为难,而是笑着将啤酒递还给我,有趣的是,我故意放在裤子口袋里的五瑞士法郎硬币却没有被机器检测出来,这就不知是检查者的疏忽,还是监狱的安检机器具有超级分辨能力了。

    过安检后,算是正式走进了监狱,狱方人员先先将我们带往门厅休息。但这真的是一座监狱吗?门厅中桌椅陈设,倒象一个简易咖啡馆。有趣的是,在门厅过道里,柔和的灯光下,还有两个很漂亮的展品柜,展示着与该监狱历史相关的一些物品,这让人有进了博物馆的感觉。

    好奇地在门厅里四处走动着,刚想从饮水机中接杯水喝,却有引导者前来,将我们领进会议室。坐定之后,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西装男子自我介绍说他是这儿的监狱长DANIES SCHEIWILLE,然后借助投影仪开始了他的介绍。

    DANIES SCHEIWILLE先生说,Champ-Dollon监狱归日内瓦区公共事务部管理,执行日内瓦区地方法律。监狱工作人员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不穿制服的一般管理人员,如财务人员,另一部分就是与被关押者直接打交道的监狱警察了。目前,Champ-Dollon监狱共关押440人(含女性约20名),其中80%是未被审判的犯罪嫌疑人,20%是服刑人员。按照中国的法律定义,Champ-Dollon监狱其实不应算作一座监狱,而是看守所,但在瑞士,看守所和监狱都被统称为监狱。DANIES SCHEIWILLE先生说,Champ-Dollon监狱的设计关押人员是270人,现在属于“超编”,服刑人员其实是应该送往其它监狱的,但因为日内瓦的另外几座监狱也人满为患,他们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这种情况在以前并不经常遇到。

    同行者中间有位中国律师,立即警觉地向DANIES SCHEIWILLE先生发问:这些服刑人员何时可以离开Champ-Dollon监狱?也许这样的警觉来自他对中国司法现状的了解,一般来说,中国的监狱条件较看守所要好一些,并且也多一些活动自由,一旦被判决,服刑人员恨不得马上离开看守所。

    DANIES SCHEIWILLE先生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反应迟钝,“我不知道。也许他们一直留在这里。”这一回答让同行者大吃一惊。熟悉“中国国情”的翻译者感觉到了我们的情绪变化,便甩开众人,径自与DANIES SCHEIWILLE先生交谈起来,最后,他向我们解释说,在瑞士,至少是在日内瓦,虽然没有监狱和看守所的概念区分,但犯罪嫌疑人与罪犯还是应该分别关押的,只是目前各监狱人都满了,他们也没有办法。

    他的解释令大家不甚满意,怀着疑问,继续听他介绍。DANIES SCHEIWILLE先生说,监狱1977年从市区迁出,新监狱按照270人的“编制”设计,1980年的时候,关押人员稳定在150人左右,1984年第一次满员,1996年下降到200人,2006年达到最高峰,500人。

    这时,DANIES SCHEIWILLE先生向我们展示了狱内的照片,每间囚室中有一个上下床,按照设计标准,只能关押一个人,超过270人就必须有人睡上铺。不过,由于囚室空间相对较大,两人同住一室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有过坐牢经历的人都知道,在封闭的囚室里,有个室友陪伴更容易打发时间。

    入狱者中间,数量最多的,是吸毒人员,其次是小偷,当然,也有杀人重犯。这些人中的大约10%的人关押一天后,就会被释放,而在进入监狱之前,警察可以控制犯罪嫌疑人24小时,24小时过后,要么放人,要么就必须送往这里。送监狱需要有检察官的许可,入狱后24小时内需经身体检查,以确定有无受到警察虐待,8天后必须有法庭介入,法庭则需要在3个月内做出判决。被关押者入狱后,律师会见不受限制,律师会见犯罪嫌疑人时不会有警察在场。

    如同日内瓦作为联合国欧洲总部的城市特色一样,目前,Champ-Dollon监狱内被关押者分属108种不同国籍,其中,瑞士籍人员只占全部人员的10.6%。2007年,监狱共关押3010人,其中具有瑞士国籍者320人,在瑞士无住址者1886人。这给监狱的管理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他们必须想方设法解决与使用不同语言的被关押者的交流问题。

    Champ-Dollon监狱共有220名警察,这些警卫人员经招聘录取后,需送往专门的培训学校,半脱产学习三年,新招收警卫的月工资大约为四、五千法郎。他们一般不允许佩带手铐,整座监狱只有一副手铐。监狱中有一套严格得近乎烦琐的检查机制,以保证每一个警察都不可以虐待囚犯,虐待囚犯的警察只有一个出路,那就是被解聘,而且还要面临刑事处罚。

    DANIES SCHEIWILLE先生介绍说,监狱每餐有三种饭菜可供选择(伙食费由当地财政全额拨款),被关押者可以到囚室外的公共餐厅就餐,午餐时间为一小时,晚餐时间为一个半小时,不过,新来的被关押者(一般住在北楼),因为缺少公共餐厅,只能在楼道里就餐,他正打算筹集资金解决这个问题。除此之外,监狱内还设有公共图书室和宗教服务场所,在附近的医院和精神病院内,有监狱的十几个专用床位,当被关押者出现身体不适或心理问题时,他们将很快被送往那里。

    正说着,监狱长的传呼机响了,他告诉我们,一些穆斯林被关押者刚刚就餐完毕,稍后我们可以到监狱服刑区参观。

    Champ-Dollon监狱的服刑区建筑为四层,配有多部电梯,我们先是前往北楼参观,在过道里不时可以遇见就餐后回房间的被关押者,没有警卫跟随他们,他们可以自己乘坐电梯。看到有人前来访问,他们很平静地和我们打招呼,也有囚室内的被关押者大呼小叫,唱一些跑调的歌曲,警卫对这些吵闹并不怎么理会,但在中心控制室内,有警察专注地盯者电子监视屏。

    Champ-Dollon监狱的每座囚室都有一个大玻璃窗,窗外没有铁栏杆,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窗外的大片草坪和树木,有一半的房间面朝法国,能看到法国的田野风光。而大玻璃窗旁边的小窗户是可以开启的,这一部分外面附有铁栏杆,用以开窗透气。DANIES SCHEIWILLE先生说没有铁栏杆的玻璃窗是他们这个监狱的特色之一。我寻机摸了一下,感觉应该是玻璃钢制作,透明,但不容易砸破。每间囚室内有一个专用卫生间,但没有洗澡设备,洗澡必须去公共浴室;另外,囚室内悬挂着一台电视;窗前有一张又长又大的写字台(这对我有很大的诱惑力);窗户的另一侧,床头是多层的书柜和储物柜;部分囚室的写字台下还有冰箱,冰箱用来储存饮料,但需要租用;囚室内的墙壁用涂料粉刷,干净整洁,但墙壁的中央有个一平方米见方的区域,可以供居住者张贴亲人照片、风景图片等,这一小小的局部设计,令人不能不对狱方的细致刮目相看。

    除了可以离开囚室吃饭之外,被关押者每天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每星期可以与家人见面一次,每次一个小时。监狱有室内体育场,每星期可运动一次,但不允许选择运动伙伴。

    整座监狱共有十间禁闭室,在我们的要求下,DANIES SCHEIWILLE先生叫人打开其中一间。与一般囚室比,禁闭室的窗户要小一些,房间内光线较暗,床也比一般囚室内要窄,没有电视、没有写字台,但有单独卫生间。和所有囚室一样,禁闭室内装有暖气设备。

    监狱长介绍说,关禁闭必须经过他本人批准,一般为五天,最长不得超过十天。关禁闭者每天也可以有一小时的放风时间,但必须单独行动,不能与其他人做伴。说着,他领我们来到顶楼。顶楼三面敞开,由钢筋封住,大约有100多个平方米,呈长方形,这100多平方米的空间便是被关禁闭者放风的地方了。从钢筋的空隙里看出去,周围还有几座小型监狱(有些放风者也许本来是该被关在那里的)。与一般被关押者放风的地方比,这里既嫌狭小又无绿化,不过,因为登高远眺的缘故,视线一直可以朝法国境内伸出很远,那里的风景很美,而且,地面上有一些长方形水泥台,可供放风者坐下休息。“如果犯人越狱,警卫可不可以开枪?”我突然好奇地问监狱长。他回答说可以,但只能限于监狱之内,一旦越狱者超出这个范围,他们就不再有开枪的权力。

    Champ-Dollon内监狱建有几个工作车间,但这里不允许强迫劳动,被关押者可自愿报名工作,工作报酬是每小时17—20瑞士法郎(略高于人民币100—120元),他们可以将收入存入个人帐户,购买物品,但不可以拥有现金,积蓄可在出狱时带走。我们参观了其中的一个车间,工人主要从事印刷工作,车间不大,约50平方米,干净整洁,配有卫生间和洗手池。监狱长说,由于工作机会有限,同时只能供150人工作,无法满足每个人的需要,只能轮流安排。另外,在厨房帮工的被关押者也享受相同的工资标准。

    回到会议室里,参观者继续和监狱长交流,我向监狱长发问:“囚室里有冰箱电源插座,会不会给情绪波动的被关押者提供自杀的机会?”监狱长回答说监狱在老市区的时候确实发生过自杀事件,但是搬到这里之后,至少在他担任监狱长的几年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囚室里还允许保存皮带,刮胡刀等,“可是,为什么要自杀呢?我们会关心他们,尽量和他们做朋友,让他们不想自杀。”知情者告诉我,DANIES SCHEIWILLE先生原为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十分具有爱心,几年前看到Champ-Dollon监狱招聘监狱长的消息,报名应聘,致力于给被关押者一个人性化的生活空间。

    同行的中国律师提问:外界针对监狱的人权保护,有什么有效监督?监狱长回答说,监狱欢迎人权组织的访问,并接受欧盟反酷刑专员的定期调查。一般来说,被关押者写给外面的信件是要受狱方检查的,但是,如果信件是写给司法部门、人权组织和律师的,则绝对不许检查。

    关于减刑问题,监狱长介绍说,服刑期满三分之二后,会有一个审议程序,由法庭决定是否假释,这一规定是全国性的。另外,瑞士的法律相对宽松,一般偷窃一万瑞士法郎(约合人民币6万元),刑期大约为4个月左右。

    “法律既相对宽松,监狱内的生活条件又如此之好,真想进来住一段时间,”我开玩笑说,“我觉得这座监狱的囚室十分适合读书休闲。但是,这是否会造成很多人为了入狱而故意犯罪?监狱的人满为患是否可能就与此相关?”

    监狱长显得很严肃,“人满为患的问题,并没有一个特别的解释。”然后,他开始了一通长篇大论,翻译似乎也累了,并没有照本宣科地直译,而只是说:“无论住在什么样的监狱中,都缺少一种对于生命来说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自由。”一位中国律师补充说:“任何两座监狱间的差别,都小于监狱和监狱之外的差别。”

    是的,没有人喜欢坐监狱,但如果一定要坐监狱的话,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呆在Champ-Dollon监狱这样的地方。

    短短几个小时的访问,加之语言上的障碍,使我并不能完整地了解这一监狱的情况,我所看到的,只是这个监狱管理的局部。但我不能不承认,这次参观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干净舒适的环境、和颜悦色的警察、对外透明的制度,这些,在世界上的许多国家还是难以想象的,如果一座监狱都能达到这样的人权水平,可以想象这个国家对于人权的重视程度,欧洲国家对于人权概念的理解和高标准要求,由此可见一斑,它会带给我们很多启示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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