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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丰年版《蒙古秘史》之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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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06/10/14 出处：历史研究 |
《蒙古秘史》是世界各国学者公认的极有价值的文献，但是如果问各个学者对于这本书为什么对他们有价值有价值，恐怕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在十三世纪，蒙古帝国的军队在全世界屠杀、掠夺，造成了世界各国的极大灾难和恐慌，据有西方学者估计，世界各地先后可能有两亿人民因此丧生，无辜的受害者中包括至少丧生的6000千万的汉族人民和不知几百、几千万的中国其他各族人民死于非命。
伊斯兰学者伊本-阿-阿特(Ibn Al-athir生卒是1160-1234)在纪录成吉思汉军队西征时说：“历史上从来也没有发生那么可怕的事，哪怕是接近这样的灾难也没有。”“哪怕到了世界末日人类不可能看到其它类似的灾难。不会的。”，还说：“即使是对抗救世主的恶人，也不过是消灭那些反对他的人。还会饶恕跟随他的人。然而，这些（蒙古)人对任何人都没有一点怜恤，他们残酷地杀害了妇女、男人和儿童，甚至切开孕妇的肚子，把里面没有出生的婴儿杀死。”对于蒙古军队有系统地进行种族灭绝，在波斯、中国、欧洲等各国原始记载中同样可以见到。应该历史学家J.J.Suanders也总结说：“作为人类种族灭绝屠杀的典型代表，这些蒙古人是自古assyrians以来最恶劣的屠夫。他们把许多国家民族完全斩尽杀绝、或者全部驱赶出家园。在屠杀上令人发指程度，一直到现代的纳粹都没有超越。”
世界各国、尤其是惨遭其害的国家，为了防止惨祸再次发生，对作案的凶手起源、发展过程、军事政治、政治制度、手段、心理、社会组织严重关注，组织大量人力、物力进行研究，本来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深受其害的俄国就是这样的典型。而在各个受害各文明地区，在当时也有各种文字的大量的原始记载。这些文字记载分散在十多种语言中，使得没有任何一个学者可以毫无障碍地全部阅读这些原始资料。世界有大批学者相继翻译研究这些材料，竟然组成了一个学科：蒙古学。
尽管研究蒙古历史的原始材料和论文多如牛毛，但是这些大多是其他使用文字的文明地区的记载，记载集中在受害人所发现的灾难。而蒙古帝国崛起以前没有文字，所有留下自己写作的作品极少。对于了解蒙古帝国野蛮屠杀的动机和计划有很大的困难。即使是根据蒙古统治者命令征服地区所修纂的历史(比如《史集》)、或者改变的史书(比如《元史》),由于蒙古贵族的地透露给公众的信息有所选择，也不能完全弥补这方面的需要。世界各国学者都迫切需要一份蒙古贵族自己的表白，以便弄清如此重大灾难的来龙去脉。只有在俄国学者把中国保存的《蒙古秘史》传到西方融合其他史料以后，蒙古学研究才开始出现了最重大的突破。
《蒙古秘史》可以说是一个蒙古帝国版本的《我的奋斗》它是一本蒙古皇族才能传阅的书。其写作主要目的可以说是通告叙述成吉思汗的事迹，的家谱和事迹的，而教育黄金家族(即成吉思汗正妻所生的四个儿子及其后代)后代一本厚黑的政治教材。对于了解蒙古贵族如何教育后代尔虞我诈、巧取豪夺、种族灭绝、强奸妇女，他们的处世哲学、道德观念有极大的帮助。
《蒙古秘史》它并不是真正的历史书。今天可以对照各种史料，发现书中许多成吉思汗的许多真正的事迹篡改或隐瞒。但是仍然弥许多其他记载的不足，尤其是对了解关于蒙古帝国初期社会结果，价值观念、阴谋诡计，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蒙古秘史》同时也可以看成一部文学作品。由于蒙古过去没有文字。对于所发生的事情，依靠语言记忆保存是很苦难的事情。所以当时的蒙古人习惯于用押韵诗歌的形式代替文字，以便於记忆。这样使得《蒙古秘史》写作时期，蒙古部落已经借用字母创立了文字，但是这种用诗歌记述的风格没有改变。这使得所记述的事迹可靠性、尤其是对话的可靠性降低，对于了解蒙古帝国贵族的价值和美感倾向，却有很大帮助。例如，我们不难从类似下列的反复出现的诗句中，了解蒙古帝国贵族具有什么样的价值观念，他们在世界各地所进行的屠杀，是迫不得已，还是洋洋得意；
撞毁他帐房的支架，
让他的帐房倒塌，
糟蹋他所有的妻子女儿。
撞断他帐房的门框，
让神灵从此不再祝福他兴隆，
把他的属民杀掠一空。
类似的还有
把(他们)家里的上上下下
儿子的儿子
都杀成了灰扬在空中，
都灭绝的干干净净。
对所剩下妻子和女儿们，
能搂在怀里糟蹋的，都搂在怀里糟蹋了，
能在门里当奴婢的，都赶进门当奴婢了。
书中所揭示的以屠杀他人为能事，强奸他人家妻子儿女为自豪的观念，对于理解了解蒙古帝国征服文明地区后，所采取的暴行后果的前因后果，有着极大的帮助。
下列在蒙古贵族下级想上级邀封时反复出现的诗句，也可以让人们看成，游牧民族贵族的本性不是建立文明社会，而是要靠不劳而获，掠夺他人。这既是他们的谋生手段，也是他们的理想和乐趣：
我们愿做先锋冲上阵去，
把姿色姣好的闺女贵妇，
把的宫帐房屋
夺来给你。
把异族的漂亮女人，
臀部完好的良驹骏马，
夺来给你。
下列多次出现的诗歌还可以看到蒙古社会没有文明社会所具备的人格尊严，即使是在贵族上下级之间，也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自己和儿女的性命可以随时被丢掉，妻子也可以随时被强奸。
如果违背了你的旨意，
把我们老婆们、家奴们拿去，
把我们的头颅扔在地上！
闲暇的时候，
如果破坏了你的协议，
把我们老婆们、家奴们拿去，
把我们仍在无人野地！
实际上，这些赌咒发誓的方式及背后的价值观念、心理状态，和文明社会穷凶极恶的土匪强盗没有任何分别。蒙古帝国的征服，如果一个规模巨大的犯罪团伙抢劫得手一样，造成了遭受灾难的国家和民族发展停止不前，实在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可以预料，《蒙古秘史》以本来面目对大众的开放，而不是被少数学者垄断和歪曲，对中国人民认清中国命运兴衰沉浮的来龙去脉，有着不可估计的作用。
《蒙古秘史》的作者和写作时间并没有明确的结论。成书大约是由元代某个宫廷贵族在大约1242年到1260年之间写的。学者估计此书是用回纥字母拼写的蒙古文字。而蒙古本地虽大，由于蒙古部落之间不断地相互征伐，更不没有可能存下这本书。原书蒙古丢失，却在中国被保存下来。《明实录》现存的版本最初出现在洪武十五年正月春丙戊，描写《华夷译语》这一语言教材出现的。有文字：“复取元朝秘史参考纽切其字以谐其声音”。当时离蒙古政权被驱除中原大约14年。百废待兴，所以书中的内容少有人问津。修撰《元史》时也未参考这本书，以至《元史》遗漏了很多珍贵的史实和留下不少错误。《华夷译语》作为语言字典在14031408年左右编入《永乐大典》，共15卷书，有汉字蒙古文旁边注释了汉语翻译，并由一个消减的总翻译本，把全书分成282节翻译，但是并没有收录到《永乐大典》。可能是由于明朝皇室争位，首都迁移，《蒙古秘史》很久没有被当作历史资料被官方史学家重视起来。而民间极少有人能接触。现在只发现明人对此书中零星的摘录。
直到明末，著名学者孙承泽(1593~1675)发现了此书的一个不完整的12卷副本，他在自己编撰《元朝故史编年考》中做了完整的总译，并作了如下的简介：“元人有秘史十卷、续秘史两卷，前卷载沙漠始起之事，下卷载燕京灭金之事。概其本国人所编记者，书藏禁中不穿。偶从古家见之，录须卷以补正史所不载。” 。《永乐大典》是世界最早的百科全书、篇幅最大的百科全书，明朝建立在蒙古人摧毁的废墟上，又一直受到鞑靼等部南下掠夺，国防开支巨大，一直没有足够的费用印刷刊行此书。即使是孙承泽这样著名的学者，也未接触《永乐大典》，从中知道蒙古秘史已被收录，而从一个偶然流传在外的版本收录的此书。
《蒙古秘史》现在能够公布于世，并得到世界各国学者深入的研究，而不少埋没在极少数人才能够接触的《永乐大典》，实际上要归功于孙承泽的重视。由于孙承泽的學問和名气，清初编撰《四库全书》时，收录了他的大量工作，其中包括《元朝典故编年考》﹐并且注明“考其所引．并载《永乐大典》元字韵中．互相检勘．一一相同．疑本元时秘册．明初修书者．或尝录副以出．流传在外．故承泽得而见之耳。”这给后人找到《蒙古秘史》提供了线索。
由于清代实行文字狱，很多宝贵的古代书籍资料从此付之一炬，又把《永乐大典》秘藏在宫中，不加刊印，只存明代两本，一本存在乾清宫中，在嘉庆二年（1797），紫禁城中因为宫中失火而焚毁，唯一的一本存在圆明园，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侵入北京后，火烧圆明园，《四库全书》大部分遭野蛮的侵略者焚毁，剩下的多被劫掠，现在《四库全书》的1万1多册书中，仅幸存存400多册，散录在世界各地，《蒙古秘史》侥幸在其中保留下来。
由于曾经深受蒙古帝国屠杀、奴役之苦，俄国人长期以来对蒙古历史具有浓厚的兴趣。在清代俄国人开始大批进入中国以后，就有人在中国收集关于蒙古历史的资料。俄人帕拉迪在《四库全书》中发现了孙承泽的《元朝典故编年考》，并顺藤摸瓜，设法找到了，《四库全书》蒙古秘史的中文翻译和原本，并从1866年开始先后翻译成俄文和法文，他的工作立刻得到世界各国学者重视，并相继翻译成各国文字。西方学者的研究也反过来影响中国学者，很多清末明初的中国学者也开始了对此书的研究，包括钱大昕、王国维、陈寅恪等著名学者。有关论文数目更是难以胜数。
下面谈谈为什么我把转载的此书称为新译？
如今《蒙古秘史》汉文版已经多次出版。仅我见到的过的不同翻译版本就有七种以上。其中明代版本和一些现译本已经可以在网上查阅。但是我阅读后觉得，各种中文翻译版本离其书原貌有很多距离。这主要是我国主流史家、包括大陆、台湾史家、对蒙元历史看法与国外和古人颇有不同。世界各国都把成吉思汗的征服和杀戳看成是历史上最严重的人道灾难。我国明代也没有丝毫不同。可是自从中国被满清征服以后，满清强调自己是正统，就刻意消弱中国人民原有的华夷之辩，获得造成一个北方游牧民族和中原汉人是本属一家的印象。满清的文字狱，使得元代在中国造成的巨大灾难在很大程度上已被中国人民遗忘。
到清末，各西方列强欺压中国，饱受屈辱的中国人在忘记蒙古帝国给中国造成沉重灾难的同时，知道蒙古曾经给欧洲国家人民也造成沉重苦难以后，从内心里非常容易有认同和安慰感，并把他当成自己国家的光辉业绩。因此，在清、民、共和国的很多学者，象在给自己亲人掩盖缺点一样，都试图淡化蒙古帝国在中国所带来的空前绝后的灾难。这在近、现代的很多《蒙古秘史》译本中，都有体现。比如秘史原文角色典型的准备强奸的词句：“搂抱他们的妻子睡觉”，被翻译成文诌诌的“纳其妻妾”。成吉思汗母亲被绑架强奸时大哭大喊，其叔叔说：：“闭嘴” ，被翻译成如诗歌一样好听的“汝其宜默然也矣。” 离原汁原味，颇有不符。我对照5个版本翻译的，其中包括明朝的原译、英文版本，重现编辑一下翻译(明代版本已经把几乎所以的原文翻译成词汇，相当于一个字蒙汉典) 。
另外以前各位译者都是饱学之士，其翻译重点在注释中考证书中和其他历史资料的相互联系、真伪等。本来文风就有学问高深的倾向。而他们研究多有求于对其祖辈“光辉业绩”十分崇拜的蒙古人士，愿意讨好他们或者本身的倾向，使得我国学者倾向把蒙古人讲的话翻译称为文言文，(比如用白话文翻译法国作家《成吉思汗》一书的作者谭发瑜就是如此)，或者非常高雅的语言，很明显是为了造成成吉思汗等人有学问的印象。我之所以决定重新翻译，是因为发现以前大多数版本，都对原文作了美化，把原来凶狠残暴的强奸犯的词汇，弄得像爱情故事。把阴险毒辣谋杀的词汇，弄得很正义的样子。一伙不识字的草莽，可是他们弄得像满腹学问`精通古文的学者。这与原书的意思，颇有不符。比如秘史第一卷写一个多半师傅抢劫，经过文雅的翻译以后，完全看不出来的。
汉族读者阅读秘史时另外一个困难就是人名，蒙古人名字本来就比较不好记, 读起来异常卡口,而各种译本通常为了尊重明代原始译本，名字一律采用明代的翻译，里面有很多现代汉语不用的字。原书中的名字生动活泼，翻译后却非常乏味。比如红美人翻译阿阑豁阿后，失去了原书有趣的味道。而且以前翻译版本把尊称也当成名字翻译，就更增加了阅读困难。比如原书中某某财主、某某师傅，一律被翻译成某某伯颜、某某蔑尔干。再加上名字更加难记。还有书中经常用名字来说明事情，名字没有翻译，原文的意思就看不懂了。
因此我决定书中非著名人物尽可能按照意思翻译。称号只要在蒙文或突厥文字典上查到，就按意思翻译。比如把阿秃儿翻译成“勇士” ，朵奔-蔑尔干翻译成多本师傅。(多本在字典上查不到意思，否则译文会更加有趣) ，另外多本师傅的名字 是朵奔-蔑尔干，不忽-合塔吉，改成 小鹿-合塔吉，等等。
还有那可儿，意思是家奴、亲信、随从。我这里翻译成夥计，对应于师傅。
那颜，意思是部落的高等人、主子、头目。以前大多数人直接，用那颜这个次，我按照意思翻译成主子、头目。主要是确保原文意思能够被充分体会。
但是对于著名的人物的名字我则没有翻译。比如成吉思汗的名字，是因为他父亲抓到一个打铁匠(铁木真-兀格) ，所以起名“打铁”(铁木真) ，考虑到这个名字广泛地被接受，所以还是用原译。类似地包括他的弟弟合撒尔(恶狗的意思) ，其名已经广为人知，难以修改。书中有一段他妈妈在他和弟弟争抢鱼的时把弟弟杀死后，训斥说“你是一只合撒儿” ，本来是“你是一只恶狗” 的双关语，可惜无非翻译了。
尽管我做了努力，但是手头蒙、突厥语字典简陋，大多数名字无非查阅意思，只好进可能做了缩减，让它们容易记住。在没有达到目的的同时，有带来新的问题，那就是读者可能和其他书人名对不起来了。而且，个译本中都要广泛的注释，人名问题本来也可以靠注释解决，但这决非是我力所能及。而且这不过时供网上流传而已。
本人从新编译此书，只为一时娱乐，闲暇时才能有进展，写此文时尚未完成十二卷中的三卷。本人陆续转载一个没有注释的网络版译文。只是希望早晚能够转完而已。为防止黑客袭击，本人将原稿存于汉网论坛和汉文化论坛，如有时间，其他论坛也陆续转载，但是如果读者欲知道更多进展，请到如下网址查询：
http://www.haanen.com/bbs/dispbbs.aspboardid=8&star=1&replyid=295560&id=27302&skin=0&page=1
www.han-people.com/Announce/Announce.asp?BoardID=7&ID=6979
其余论坛只好尽力而行了。
今天中国大陆媒体主流描写此段历史时，和笔者所理解的颇为不同。造成世界两亿人口中国至少6千万人口死于非命、无数妇女被强奸、无数儿童被绑架成为奴隶、无数财富被掠夺和付之一炬的历史时期，被某些主流学者说成是我国历史“民族精力最旺盛、元气最充沛的时代，”此书也被评价“为我国文学、历史整个中华文学史上是一部掷地有声的奇书”。“把内蕴的精力和元气转化为文字的伟大的产物”。笔者认为无论如何，这是一本值得阅读的作品，我也认为其中的思想至今仍然深深地影响着中国各族、尤其是蒙古族的价值观念。其他方面见仁见智，让读者自己去判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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