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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美:谁在误会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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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6/04/23 出处:江湖客栈 |
谁在误会王威? 提交者 : 阿美 于 PAOWANG.COM 北京时间 2006-04-23 16:09:37
王威上网的第一篇小说是《我就是这个样子》,他四处辗转落根泡网,一直都带着这部小说,可见很珍惜。现在可以寻见的修改稿,和原稿很不同,更强健一些。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爱情是王威初期小说里一贯的主题,另一个主题是孤独。这两个主题在随后的《火灾》里,特别是前46节,有着相当精彩的描写。
王威的小说写作,有三个非常明显的阶段:延风楼阶段,瞎折腾阶段和大国师阶段。熟悉王威早期作品的读者,都不会忘记延风楼。延风楼是东山一中的单身女教工宿舍,建于50年代,大约5、6层,青石色,离大海约10多公里。王威曾在三楼一间8平米的房间住了一段时间。这时,他在遥远的东山岛上无所事事。他年轻,精力充沛,他有无穷的热情、好奇和想像,他给每一个物件重新命名,并描摹它的前生后世,他热烈的爱着每一个穿过眼际的女人,他给把她们写下来,让她们不朽。延风楼阶段是小说家王威的好时光,他写出了《火灾》和《行路难》《侠客行》《别开枪是我》等小说。这些小说的核心词是:大海、爱情、树、孤独,大朵的花、高、轻、愉快。《火灾》的契机是一次游戏性质的命题作文,而根源则据说是一段意外夭折的爱情。一个年轻、天真、孤独、热烈的小说家陷入一个女人,而写不出传世之作,那是很可耻的。《火灾》只有半部能读,基本的划分是46节。前46节,有天才的气质,特别是37节开始,到43节,气象很大,刘少清是《火灾》里写的最出色的人物。从50节开始,小说就很难看,基本上是为了完成它在写,最后一节尚可一看,可惜来得太晚,最奇妙的是“尾声”这一节,他把自己的《小说与新闻》抄了进去,抄的好,但抄的地方不对,应该抄在前50节里。《火灾》曾经被大幅的修改过,原稿在一些偏僻的论坛里或者还有保存。《火灾》是王威最重要的小说之一,要谈他的小说,这部作品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火灾》也是以东山岛为背景,写了若干男女的爱和孤独。小说最大的特色,就是不断的陷入回忆。这是一部老态龙钟的小说,缓慢,悠长。“现在”很稀薄,而“过去”则鲜活又蓬勃。“时空感”是王威小说最值得一谈的话题。作者自己最满意的、也是网上最遭人诟病的小说《明明》,是王威小说变形时空观的最极端体现,几个主人公完全不在一个时空平面里,所以小说的整体效果就是“非常扯淡”。另几部小说《去日来年》《无常》和《我的妆镜是一只弓背的猫》,在时空上的跳跃也很大,造成的结果是很多人看不懂。但到了“大国师”阶段,王威几乎就在破坏习惯性的时空观,比如《黄金时代的笛声》和《冷月与三千姬》,再倾斜一点的,就是《明鱼公主》。非常有趣的是,延风楼阶段,王威在网上备受争议,理由是他语言很好但根本就不会讲故事,比如《行路难》;而到了大国师阶段,情况则刚好相反。王威最满意自己的作品是《明明》而不是《火灾》,作为读者,基本上就能明白他现在要做什么。《明明》是大国师的发端——其实我个人感觉应该是《无常》,但《无常》又长又重,完全不是大国师的路数。从《明明》开始,王威似乎发觉了彻底撕裂时空感的乐趣,这其中的原因也许是阅读经验,但可以佐证的是,在小说《一根羽毛的忧伤》里,有这么一段题记: “我要这样驳斥。” 当有人将爱尔兰哲学家巴克莱的见解——所有物质,乃至空间和时间,都是虚妄的这个观念,告诉约翰逊博士的时候,他的反应:一脚踢在一块石头上。
瞎折腾阶段大约可以界定为王威离开延风楼,离开东山岛,辗转北上,定居北京早期那段日子。《火灾》之后另一部小说是《流水》,事实上,还有一部《挥金》。《挥金》没有写完,《流水》在语言上延续了《火灾》的路数,但内容更加写实更加沉郁,从《流水》到夭亡的《挥金》,王威可以算是小说家了。如果熟悉王威和其作品就知道,他的很多作品,有时仅仅就是讨巧,很多作品里直接用网友的名字——这是好的,因为三五年之后,这些名字对读者毫无意义又不可考,但对王威自己来说,则完全不同。王威一辈子都在写回忆录。这是一个小说家的野心。而《流水》和《挥金》则是严肃的,是一个人和自己的对话,很多王威的长期读者很可能都没有读过这两个大家伙。其它的多是杂文散文,早期作品里清新、天真和淘气不见了,大树和蚂蚁、大海和岛屿被城市和街道替换了,这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个男人。《喝酒也许是件很不好的事情》不能不提,这是一篇写性体验的文章,很长,非常特别的小说,在这之前和之后,王威都没有这么写过性,在延风楼里他没写过性,“大国师"系列里的是动词的、快速的性,《一个文学男青年的画像》里是折磨的性。《喝酒也许是件很不好的事情》里,充满了切口和隐喻,它的奇特之处,是一个男人可以这么老老实实的写出性爱、写出快乐。他真年轻,可以用几千个字写一个女人的身体,调动古今那么多奢侈的名词动词形容词。后来他写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小说,这些弯拐的很大让人吃惊,比如《钓鱼警察》《亲爱的我撞死一只羚羊》和《当我们年华老去》。《钓鱼警察》的叙事手段非常简单利落,再也没有《火灾》和《流水》里众多的对话和心理描述,而且情节在光天化日下突然变得离奇荒诞。《当我们年华老去》是王威最奇怪的小说,不是说小说本身,而是说根本就不该由他写出来。《钓鱼警察》几乎是语言、延风楼的抒情气质和大国师的讲故事能力结合的最好的一篇文章。《当我们年华老去》王威突然又老又温情,非常奇怪。
大国师系列不知道什么开始的。有一阵子,王威写东西突然不抒情了,开始讲故事。《楼观派的四项低级法术》《雪村上人的少林寺》《王威和卡卡》都是很棒的小说。《楼观派的四项低级法术》写的非常有趣。王威的弱项是讲笑话,从《我就是这个样子》到《火灾》到《流水》,王威从来讲不好任何一个笑话,但是到了《楼观派的四项低级法术》突然有了从天而降的幽默感,《雪村上人的少林寺》是借小说骂人,但写的全无废话,故事清晰有趣。无论喜欢不喜欢延风楼的王威、大国师王威,这三篇里的王威清浅有趣,门槛不高,值得喜欢。“大国师”系列每一篇都又短又轻,共同的特征,是变形的时空观。时间在他手里像是橡皮筋,长长短短,空间也没什么意义,日行千里,尼泊尔耶路撒冷或者是海外仙山。时间和空间是基本的叙事坐标,不间断的时空才能产生因果联系,而因果联系,是理解的基本前提。王威把这两个坐标无限扭曲,测试它们的韧性,最极端的例子就是《明明》,他甚至在文章结尾列了一串问题,这些问题成了破解小说的线索,从结果推出原因,从因果推出时空,所以他有一个问题是:简要叙述整个故事的流程,还加上“无比难”的标签。读者不可能跟着你到这一步的。我个人的理解,大国师系列既没用的,又没意义。如果说早期的王威是对文字有野心,对文字的诚实、对文字能挽留、能缅怀、能说出那些没有说出的一切感兴趣,这些都是有用的,那么至少在“大国师”系列里,王威对这个已经不感兴趣了,否则不可能在写大国师的同时,去写《一个文学男青年的自画像》。我主观臆测他就是在测试,看看时间和空间到底有多大弹性。早期的王威泡妞,因为他痴迷于妞;现在的王威泡妞,因为他痴迷于泡妞的技术。当然,这个是主观的,而且是臆测的,没办法证明。但是我说一下个人意见:大国师的语言不行,文言文写作是没出路的。就算摒弃了《行路难》的语言,难道《王威和卡卡》那样的语言也不行吗?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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