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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叛徒的尸身上痛哭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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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6/03/05 出处:南方网 |
伏在这叛徒的尸身上痛哭哀悼并赞美他!
瞿秋白,中国共产党早期历史上著名的领袖人物,一个在中共党史上被定格为革命先烈的人,对于他的名字,我是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最早对这个名字的印象,是在1976年毛泽东逝世时的讣告文章里,那时侯我还很小.当时的文章里说,毛泽东的一生,不断地跟党内各种错误的政治路线做斗争,右倾的或左倾的,其对手有陈独秀,王明,李立三,张国涛等等,其中好象也有瞿秋白的名字.当时只觉得这是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很美.
跟绝大多数我的同龄人一样,从小接受革命英雄主义教育,脑子里充满了革命前辈烈士的英雄事迹,曾经被他们的视死如归和自以为的正义凛然所折服所激励,甚至幻想过自己也要做如此般的人物.这其中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先烈故事不是那堵枪眼的,不是那拦惊马的,更不是那跳冰窟窿跳悬崖的,也不是那被火烧死的,而是一位在被国民党处决之前喝酒的,写诗的,这个人便是瞿秋白.觉得这个人风度极佳.
知道和熟悉了这个人的名字并不见得知道和熟悉这个人的生平事迹,对于瞿秋白,除了欣赏一下他临刑前的风度极佳之外,我并没有更大的兴趣来了解他的来龙去脉,觉得他不过是千百万在残酷的斗争中被杀的共产党员之一,依然的宁死不屈罢了.后来,有朋友告诉我,这是一个文人,而且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文人.我依然的不在意这个人,因为,在中国,倘若成为文人,便不足为观.这句话好象是林语堂说的,我也以为然.
在后来,偶然地读了共产党的将军黄克诚先生的回忆录,里面谈到了1927年国共决裂,共产党领导农民在全国起义暴动的情形,沉痛地谈到了左倾的革命者激烈的烧杀抢掠给革命造成的巨大损失和教训.谈到了这个书生瞿秋白.。在共产党的历史上,有两次重要的会议,一个是1927年的“八七”会议,还有一个是1935年的遵义会议,撰写党史的人认为这两次会议在在共产党革命的危急关头,挽救了党.主持召开“八七”会议的,结束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路线的人,正是瞿秋白.在这次会议上,确定了在当时开展土地革命,同国民党进行武装斗争的方针.那时的瞿秋白,为了信仰,为了理想,斯文全无,人性也全无,对政治对手,无情斗争和残酷打击,看不出丝毫的心慈手软.为此,让我心中生出了许多对他的恶感,印证了我脑子里的中国式的所谓文人和书生,毕竟是吃狼奶长大的,如有时机,定会张牙舞爪显露狰狞本色的.
这个春节,在海外游荡.先从香港转道在台湾逗留数日,又奔赴日本参加一个师弟的婚礼,并看望恩师,参加训练接受指教.期间,偶得一份海外的中文报纸,上面连载了瞿秋白的临终遗言--《多余的话》,江清团伙曾以此为佐证,证明瞿秋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背叛者.闲来无事,我细细品读,竟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在这最后的临终遗言里,其文字之优美,态度之平和,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无法抵抗的儒雅之气,强烈到让阅读者沉浸在巨大的享受和喜悦之中,一种极深沉的惋惜之情也油然而生.但给我心灵造成最强烈震撼的是其中的这段:
“我已经退出了无产阶级的革命先锋队伍,已经停止了政治斗争,放下了武器.假使你们,共产党的同志们,能够早些听到我这里写的一切,那我想早就应当开除我的党籍.像我这样脆弱的人物,敷衍,清极,怠惰的分子,尤其重要的是空洞承认自己错误而根本不能够转变自己的阶级意识和情绪,而且,因为历史的偶然,这并不是一个普通党员,而是曾经当过政治委员的,这样的人,如何不要开除呢?
现在,我已经是国民党的俘虏,再来说起这些,似乎是多余的了.但是,其实不是一样吗?我自由不自由,,同样是不能够继续斗争了.虽然我现在才快要结束我的生命,可是我早已结束了我的政治生活.严格地讲,不论我自由不自由,你们早就有权利认为我也是叛徒的一种.如果不幸而我没有机会告诉你们我的最坦白最真实的态度而骤然死了,那你们也许还把我当成一个共产主义的烈士.记得1932年讹传我死的时候,有的地方替我开了追悼会,当然还念及我的"好处".我到苏区听到这个消息,使我不寒而栗,以叛徒而冒充烈士,实在太那个了。因此,虽然我现在已经囚在监狱里,虽然我现在很容易装腔作势慷慨激昂而死,可是我不敢这样做.历史是不能够,也不应当欺骗的.我骗着我一个人的身后虚名不要紧,叫革命同志误认叛徒为烈士却是大大不应该的.所以虽反正是一死,同样是结束我的生命,而我决不愿意冒充烈士而死.
永别了,亲爱的同志们!这是我最后叫你们"同志"的一次.我是不配再叫你们"同志"的了.告诉你们:我实质上离开了你们的队伍好久了.”
瞿秋白先生(此时我已经尊称他为先生了)这最后的遗言自白,可以作为他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叛徒的佐证吗?如果不可以,我倒觉得有莫大的遗憾和不公了!我认真地搜查了一下史料,经多方证实,瞿秋白先生在被捕之后,面对国民党的威逼利诱,始终坚守节操,没有屈辱地求生,没有以别人的生命换取自己的生机.他没有泄露共党的军事机密,没有暴露共党的地下关系,没有出卖曾经的同志.当时经福建、广东、香港到上海的地下党的这条秘密交通线没有因为瞿秋白先生被俘而受到破坏一直保存到1937年底,完好无损.嗟乎!
为瞿秋白先生的操守而击节赞叹!此时,瞿秋白先生的形象在我的头脑里完整了,清晰了.但不是一个共产党员的形象!我窃以为他是无产阶级革命集团的叛徒!由此,他获得了我发自心底的尊重和景仰!我愿意伏在这叛徒的尸身上痛哭哀悼并赞美他!
瞿秋白先生是一个文人,一个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教育的真文人,他知道,士可杀而不可辱!他知道,人,有所为而有所不能为!这是一个中国式的士大夫,中国式的绅士,中国式的英雄!
瞿秋白先生是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他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对自己的人生进行反省!他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退出了残酷的政治斗争,让自己的灵魂和人性回归本色.
瞿秋白先生是一个英雄,他有足够的勇气为自己在追求信仰实现理想的过程中的行为承担责任!没有曾经的同志因为他的出卖而被逮捕而失去生命,他,一个人,承担下了所有的罪名!
叛徒,背叛者,人类所有文化和文字中最令人不齿的字眼和名声!但是,瞿秋白先生认领了!从来没有一个叛徒和背叛者具有如此的勇气!正如先生所言,他明知自己将死的结局,大可以装腔作势慷慨激昂赴死,以博得身后英烈的虚名,但是先生没有这么做,他认为历史是不能够,也不应当欺骗的.如果先生以我为知己,我可以替先生说:良心,是不可以被欺骗的!
又看了一下资料,中共并不认为瞿秋白先生脱离了这个集团,背叛了他们所进行的革命,并追认先生为革命英烈,大加褒扬!对此,我冷冷地笑一声,耳旁仿佛响着先生的声音:历史是不能够,也不应当欺骗的.
福建长汀,从关押瞿秋白先生的监狱,到刑场罗汉岭,这段路距离约两华里余,正常人中速行走约需20分钟,而身心交瘁的瞿秋白先生则至少需要双倍的时间。一路上,他泰然自若,手夹香烟,向围观百姓微笑告别。到达刑场后,瞿秋白盘膝安坐在碧绿的草地上,面无惧色,向行刑者点头微笑说:“此地甚好。”
唉!此地甚好!愿意在此地伏在这叛徒的尸身上痛哭哀悼并赞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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