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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一个价值4亿元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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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6/02/13 出处: |
看完陈凯歌这部花了4个多亿元人民币的巨无霸电影,总想说点什么。
这部电影,我是12月19日晚8时40分看的。本来是想看当天下午3时那场,当时买票进了放映厅,等了半个钟头,终于等到放映时间,才发现44个座位的影厅只有我一个人。正在脑子里幻想一人一厅的超级待遇时,进来个女工作人员,连连抱歉说:对不起,经理说了,要有4个观众以上才放映,否则电费划不来。然后很客气地请我下去退票。我一肚子气,来到售票窗退票。
一个中年妇女在窗口的另一边再次连连向我道歉,她建议我晚上再来看,并同意少收15块钱,以保底价给我换了一张票,末了还送我一本用《无极》剧照制作的台历。当晚,我再次来到电影院,用一张25元的电影票把〈无极〉看完。那是个大影厅,如果要填满那么多的座位,估计得有四五百人。但是,那天晚上和我一起观看这部电影的人也就二三十人,我觉得一个人享受这么多的空间,真是腐败啊!
总体上说,我不喜欢这部电影。我想借用网上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哪天等我有了4个亿,我就买10000部QQ车,在中国最牛叉的高速公路上显摆,一会儿摆成S形,一会儿摆成B形。陈导,我这么说是不是很刻薄?对不起,你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很有型很有内涵的导演,可是你的这部电影确实太令我失望了。
我一直搞不懂的是,既然你要拍“中国神韵的魔幻电影”,为什么不拍很中国很中国的《西游记》、《封神演义》、《聊斋志异》,而非要自己捉刀、闭门造车,弄一部不中不洋的《无极》呢?你的同学张艺谋,曾经和几个脑子进水的编剧在宾馆里“聊”出了《英雄》和《十面埋伏》,实践已经证明第五代导演根本就不是编戏的料,你怎么也步此后尘呢?
说实话,我看不出《无极》的剧本好在什么地方,倒是从片中看出了你很善于“集思广益”,取百家之长。比如,光明将军在芭蕉林迷路遇上满神,满神预言将军未来命运那场戏,显然是模仿黑泽明的《蜘蛛巢城》(老黑此片剧情完全套用莎士比亚的名剧《麦克白》)。有人甚至从中看到了希腊神话和荷马史诗,遗憾的是鄙人眼拙,没看出这么深的东西。
总觉得,你在这部电影里跟自己死磕,在很多地方想做到中国最好,世界最好,可又在同样多的地方犯下低级的错误,这些低级错误足以把你送进三流导演的行列。电影开局不错,特别是“水月镜花”那一段,真的很美。只是小倾城凌波而行那段,怎么看怎么像是《英雄》残剑与无名在九寨沟比赛舞蹈的升级版。
片名打出之后,你开始发烧而且说胡话,而我(包括观众)则开始经历近两个小时的视听鞭打。这种鞭打,在我看来是以艺术之名,行炫耀之实。估计在你的眼里,我等观众的欣赏水平也就配看音乐电视或者春节联欢晚会,所以你上一来就端出了一大群穿着血红色战袍的男人,他们在一片土色的山沟里摆出一副埋伏或者准备战斗的姿势,就像一群在夏令营里模仿打仗的学生。那一刻,我尊敬的陈导,我估计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供销社积存下来的红布,全让你给批发来了,4个亿的人民币就只够你买这些红卫兵做肩章用的布料?
一些爆发户吹嘘自己有钱时,总是说“俺穷得只剩下钱了”。那意思大概是说,他钱多得不知道该怎么花了。莫非你也不知道怎么花掉这4个亿?光明将军的头盔,多像中国民间门神头上戴的玩意啊,他的鲜花盔甲越看越像老年秧歌队的行头,他使的流星锤估计是塑料的。看到王城的时候,我差点被惊得坐到地上:太像我小时候用蜡笔画的天安门了,又扁又平,没有立体感不说,比例还不对。那个用俯拍镜头表现的王城更搞笑,越看越像一盘李字牌蚊香。特技的蹩脚已是有目共睹,我也不说了。
而且,陈导你喜欢在画面上“臭美”的劲头,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光明将军被士兵抛到空中庆贺胜利那段,你拍得多么工整多么注重对称多么讲究色彩搭配啊,跟农村老太太绣花的功底有一拼。光明和昆仑演对手戏时,你多次让他们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走路,那种场景也不是说不让男人去,不过用来拍谈恋爱的戏不是更好吗?难怪有聪明的观众看出来,这是一部同志电影。是的,正是诸如此类的低级错误,把“水月镜花”、“时间之墙”等神来之笔所构筑的美妙意境摧毁殆尽。
电影,是有所谓的品相的。比如,黑泽明《蜘蛛巢城》的品相是菊与刀,有一股肃杀悲凉之气,神秘莫测的妖雾;斯皮尔伯格《辛德勒名单> 的品相是发黄的《圣经》与带血的二战档案组成的历史卷宗。《无极》是什么品相?我看有点像年关大集市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塑料薄膜挂历,外带几本香港风水先生胡诌出来的流年运气书。
看完这部电影后,许多人都有一个同感:真够闹心的。影片从头到尾几乎都是大分贝的重切音,一下一下的轰鸣、敲打,伴以不知何指的交响乐,让人一惊一乍,心律紊乱。难怪有人说,看了《无极》,才知道《英雄》好看。仔细想来,也还蛮有道理。
张艺谋虽然也有片面追求视听冲击的毛病,但是基本上还能做到张弛有度、强弱搭配,特别是棋馆比武那段,处理得十分精彩:雨水滴落声,古筝声,刀剑磕碰声,伴以京剧老生的念白,声音元素细腻丰富而有变化,无名一剑刺倒长空后,鼓点戛然而止,扣人心弦。也就是说,张艺谋的《英雄》还能做到节奏、声音的吞吐隐忍,而《无极》基本上只剩下一闹到底的雄赳赳气昂昂和“就是好啊就是好”。
至于电影的主题,我没看出陈导所说的什么尊严啊自由啊,或者说它里边也有这些东西在,但都没说透。据说这部电影在美国上映片名要改为〈鲜花盔甲的主人〉,不改不行,你要说亚当夏娃、苹果、蛇之类的东西,美国人估计还能明白,你说这个连半数中国人都不明白的“无极”,不是要把美国人民逼疯吗?
不过,要照我的意思,最好改为《一个馒头的预言》。因为这个电影一开始就讲两个小孩抢馒头,镜头一转,进入宏大叙述,其间掺杂着战争、爱情和宫廷政变,杀得天昏地暗,伏尸遍野,弄得我们以为是天公震怒,变着法子惩罚人类。没想到,影片结尾,陈大导演借着无欢的嘴巴抖出包袱:因为倾城早年抢走那个馒头,毁了无欢做好人的机会,所以无欢才变得这么阴险阴暗,所以无极的世界才如此闹哄哄的。
我们应该佩服陈导的哲学功底,因为他知道马克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历史唯物主义,也懂得弗洛伊德的潜意识原理。
但是,把一段闹哄哄的故事的原始推动力归结为一只馒头的争夺,也未免太皮相太儿戏了吧。退一步说,如果“馒头推动说”可以站得住脚,那么电影的基调应该定位为荒诞剧或者谐谑剧,这样一来它又与电影所极力表现的崇高色彩和史诗色彩凿枘不合。然而,反讽的是,《无极》事实上就是做这样一件貌似庄严实则荒诞的事:架子铺得很高大很富丽堂皇,而支撑这个架子的居然只是一个干瘪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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