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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逃港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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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6/01/23 出处: |
近来一些话题开禁,有些忌讳的陈年往事也登上报端。例如“逃港”问题,本埠报纸披露了60年代人潮南涌的情况,这在早些年是不可想象的事。社会主义国家的幸福人民,竟像“天下苦秦久矣”的先民那样,如潮水般争相涌入“资本主义世界”的香港。当时对这种事是讳莫如深的,若公开这种事,不是拆了“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的台吗?(先赞一下社会的进步!)
其实,这种事对于我们南方人来说,都是身边事,要我说,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60年代,笔者在广州念中学,那时节兴“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每学期必有一周“农忙劳动”,1964年我校两次组织学生去了东莞,分别是到茶山和常平公社。
今天的东莞,是何等繁华兴盛的一个所在。据说连不出名的“东莞理工学院”也报名者众,为的是毕业后能在此落脚。我们去的那个时节所见啊!可以说是“枯藤绕老树,白发唱黄鸡,青壮逃港去,禾稻无人收。”真个是十室九空。我们几百学生住到二、三个村里,竟不用睡祠堂学校,就入住空置的民房,够用有余。一问主人哪去了,回答“到香港搵食”去了。
那些民房,可不是草寮茅屋,统统是砖瓦房,是几十年以上的青砖屋。
更奇的是,据“社员”(这个词将要失传)告诉我们,凡是家中有人逃港,“公社”都要对其征收“逃港费”,理由是:你家有人逃港,弄到田地无人耕种,故此要征收费用。
呵呵!谁说中国人创意不足,这就是创造性呀。 有人问,既然弄到要逃亡,家中还有能力交钱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逃到香港后,各人际遇不同,虽然不一定都“发”,但多少对家里是有所周济的。 连这点钱都不放过?唉!为了“世界革命”,这点义务还是应该尽的嘛。 更令人称奇的是,“社员”经常晚上要参加“社员大会”,批判“资本主义的香风臭气”,我们曾经敬陪末座。东莞口音“资本主义”的“资”不念“ZI”而念“ZEI”,我们听了都忍俊不禁。 那一年,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上演,全场辟头第一句朗诵词就是“在某某某时代,祖国的江山多么壮丽!祖国的人民多么幸福!”
整个60、70年代,我身边逃港的人多了。广州人把逃港称作“督卒”,借用下象棋术语,取其“有去无回”之义,颇为传神。市郊的“大金钟水库”成了练游泳的一个去处,人们谈论的话题也多与偷渡有关。 1968年年底,M主席把青年学生利用过之后,把他们统统撵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通常是由“军训团”大笔一挥,某班的人去哪个地区,命运就此定。“投亲靠友”的要经批准,到“边防地区”的,更是严格把关,可禁不住有人千方百计往那些地区钻。接后几年,掀起一波又一波“知青”逃港潮。我的同班同学就有好几位这样去了香港。偷渡方式,水路陆路都有,可怜水路的有不少命丧海底,我认识的就有。捉回来的,先前有一定惩罚措施,如关起来等等,后来就关不胜关,宽松多了。
说起偷渡者被抓回来的,我倒接触过几个。那时我在一个机械厂“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机械厂最重的工种要算锻造车间了,我是锻工;锻工最辛苦的要算烧“反射炉”(把钢胚烧红的炉子)了,我是烧炉的。那时车工、钳工偷渡被抓回来,一般送到锻造车间“改造”。这时我们都把烧反射炉的工作“礼让”给了他们,他们哪敢说不?可不久因为生产原因,他们都恢复原职,烧炉子的差使还得由我来干。某日,我幡然醒悟:老子没有偷渡,却天天享受“改造”!他NN的!
我的一位好友,那时正“向组织靠拢”,却不料某日一个晴天霹雳:得知他在宝安当知青务农的姐姐和姐夫一起偷渡去了香港。吓得他赶紧和我商量:要不要告诉“组织”?现在的人很难想象当时人们的精神状态了,那时亲属之间的政治关系是互相关联的呢。几年后,所谓“开放”了,他家率先使用的电饭锅、电视机等,就是他姐姐从香港送回来的。他姐姐是这样教育这位老弟的:我在这里是挨(熬日子),到了香港一样是挨,可有一样不同,在这里挨就像一条狗一样,在香港挨我起码还有个人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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