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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红卫兵刘卫东的文革回忆
    时间:2005/10/13 出处:
    (转帖者老枪注:网上有oldhorse和“回望青春”版面等很多文革过来人的回忆,也有怀念文革崇拜毛毛的老红卫兵刘卫东的回忆,请大家了解他们的文革经历,比较他们的观点和见地:)

    采访缘起算起来,老刘也属于中国最早的一批红卫兵,造过反,串过连,下过乡,那个时代的时髦都赶过。可惜地处边缘,这辈子注定进入不了主流社会。

    而今,老刘面临下岗,“这又是一趟时髦!”他冲我苦笑。

    老刘的愤世嫉俗源于历史的刻痕,他对毛主席有深厚的感情,由此我担心“文化大革命”在中国民间仍有群众基础。虽然知识分子们为否定十年浩劫至今不遗余力。

    这次采访是2000年6月30日下午在我家进行的,当时老刘通过熟人介绍,找我打听自己适合干什幺“第二职业”?

    老威:关于“文革”的历史,现在出了很多种书,您怎幺看?

    刘卫东:我根本没看。书价太贵,买不起。即使买得起,也没时间、没心情去看。这几年,我们厂大半职工都陆陆续续地下岗,每人每月拿两百来块钱。我在劳资科,没下岗,但也一天不如一天。听说某个私人老板正在与厂里谈判,要廉价收购,铲平那片几十年的老厂区,盖商品房,说不定明天早上醒来,我也会接到通知:永远下岗。根据土政策,像我这种78年进厂的老资格,能一次性地拿到3万5到4万。这点钱,我与老婆一点都不敢挥霍,得存起来给刚上高中的儿子,他一年读书的费用就要1万多。万一考上大学……算了,不敢往下想,这辈子就这样洗白了。49岁的人,在修理厂的岗位又是车工,要重新开始?太难了。

    老威:是很难,但付出代价的又不是你一个人。

    刘卫东:是啊,经历过“文革”的这批人,现在大多数都上有老、下有小,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哪来读书的闲情?80年代初,伤痕文学盛行,还要买杂志看,以后,再也没买过啥书,偶尔路过街边的书报亭,就停下来顺手翻翻,由于心里没想到买,也就不敢翻久了,怕遭人家白眼。我老婆倒慷慨,可都是买儿子瞎要的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改编成电视剧,实在没啥看头,连保尔都假得厉害,可儿子一吵,老婆就背着我给他买小说看。她说我们是夹缝里长大的,吃时代的亏,不能让下一代也在缝里扁着长。唉,一本老小说换个包装,就几十块钱,老婆卖小百货,这几十块就是她两三天的利润。

    老威:您能给我谈谈“文革”中的经历幺?

    刘卫东:经历太复杂了,不晓得从何说起。

    老威:您是什幺时候参加红卫兵组织的?

    刘卫东:1966年夏天吧,具体的日子记不清了。

    老威:当时四川有名的红卫兵组织有川大八。二六,红卫兵成都部队;还有重庆反到底,重大八。一五,您属于哪一派?

    刘卫东:我参加的是二。四革命造反军。您可能不晓得,因为这是个县级造反组织,它的观点与川大八。二六一致。

    老威:好象书里没有记载。

    刘卫东:书上记载的都是大地方,像北京、上海、广州,一有响动,具有全国性的影响。成都也有影响,但属于野史外传。再往下,造反组织多如牛毛,就有点闹农民起义的味道。不过二。四造反军在当时名声还算响的,我敢说,除了中江县的保守组织继光兵团(兵团司令为抗美援朝壮烈牺牲的英雄黄继光的母亲),就数盐亭县的二.四军了。

    老威:二。四军有对立面幺?

    刘卫东:东方红兵团,这是个先保皇后造反的投机派别,后来被红卫兵成都部队收编。

    老威:什幺叫“先保皇后造反”?

    刘卫东:“文革”初期,学校里刚有不安分的苗头,刘邓路线的工作组就进来了。工作组驻校,依靠的是党团组织,对蠢蠢欲动、串连造反的老师和学生实行审查,其中也包括反右、四清等历次运动中的专政对象。当时我16岁,也被审查,现在看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事:不守纪律、顶撞师长、与家庭成分不好的女生划不清界线等等。本来派工作组蹲点整风是我们党从延安时期延续下来的一贯方式,非常灵验,几乎都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在中学生中也搞人人过关,就过分了。还有什幺“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谁要革命就跟着毛主席,不革命就滚***蛋!”就更过分,血统论,骂娘,大约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老威:据史料记载,中央派工作组进驻大、中学校,其本意还是平息乱子,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因为从历史与现实的经验来看,社会动乱最初的导火索往往是学校。

    刘卫东:在当时人们的意识里,工作组就象征着政治运动,一搞运动,专政的对象,牛鬼蛇神都纷纷出笼。今天咱俩是同志,说不定明天就“你死我活”,人民内部矛盾随时可转化为敌我矛盾。工作组是钦差大臣,想宰谁就宰,而根正苗红的学生干部也大大发挥作用,成天帮助这个帮助那个,其实就是没事找事,挽个套让你钻。只要你向党交心,吐露真言,刀把子就握在别人手里。在五七年反右中,这叫阳谋,“引蛇出洞”,后来的大小运动,“引蛇出洞”就成模式了——反党定时炸弹就这样培养出来的。对此,大伙都心有余悸。像我们这代人,营养不良,身体发育晚,可政治上却成熟得早,父母经常用亲身经历的血的教训来敲警钟:这辈子只能一颗红心,向党靠拢,否则死路一条。

    老威:工作组就是党?

    刘卫东:绝对是,几十年一贯制,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咽下去,所以蹲点审查(叫党领导下的文化大革命)没多久,学生中的坏头头一揪出来,学校就恢复上课了。学校间的“煽风点火”也中断了,贴出的大字报也都是保皇观点。这咋行?于是毛主席亲自发动文化大革命。

    老威:你赞成“文革”??

    刘卫东:赞成就是开历史倒车,这点常识我懂。但有人把“文革”的根源归罪于个人崇拜,我觉得片面。我们为啥崇拜毛主席?因为他老人家这次站在工作组的对立面,他在《炮打司令部》中数落的“围剿革命派,压制不同意见,自以为得意,长资产阶级威风,灭无产阶级志气”等快语,完全说到受排挤、压制、甚至专政的学生们的心里去了。既然有毛主席撑腰,就反他娘的。工作组、党、团领导整人整成了官僚,就是这批基层官僚,一贯瞒上欺下,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六一、二年,明明成片饿死人,还向上虚报成绩,称形势一片大好。唉,你太小,不晓得那时人们对工作组,对官僚主义都憋着一肚子火,毛主席在发动“文革”前,到各地考察,可能也意识到党的改造迫在眉睫。

    文革一夜之间就满山红遍,工作组被撵跑,斗争的矛头直指党委,二。四革命造反军领风气之先,与之对立,过去围着党委转的学生干部也弄了个“东方红兵团”,装模作样地造反。嘿,各单位都在成立组织,审查机关早瘫痪了,所以用不着登记、批准,只要聚几个人,开个会,刻个章,把红袖章一戴,扯一面红旗上街,就登场了。盐亭小小的一个县,可能几天就成立了上百组织。太热闹了,过节一样。

    老威:这幺多组织谁来管理?

    刘卫东:没人管理,县委已经被攻占了,书记县长被捉拿。万人斗争大会那天,盐中的操场山呼海啸,每个组织的红旗都在招展。县委一班人,文教局一班人,盐中的白校长,还有几十个地富反坏右、军警宪特、牛鬼蛇神都戴高帽、挂黑牌,被押上审判台,批斗了一上午,下午又接着游街。围观群众呼口号,吐口水,扔石块,打得走资派满脸淌血,还有些娃娃用竹竿追着抽,大伙都疯狂,把对毛主席的爱与对敌人的恨结合在一块了。你想,县长县委书记,平常谁能见上一面?高高在上的父母官啊,但现在,有毛主席为群众打气,就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了。

    老威:整人就这幺令你们兴奋?

    刘卫东:不仅兴奋,而且高烧。这是历次政治运动栽培出来的。不同的是,过去大家是在组织的监督下背靠背地揭发,当运动员,可现在却倒过来,群起整过去运动大家的当权派,打死打伤不负责。就像在街上捉住小偷,不管丢没丢东西,你都想上去施展拳脚。法不治众,越狠越能逞英雄。我当时站在台上,负责揪斗白校长,大家一呼口号,我就与另一个红卫兵一起把那颗白发苍苍的头朝下按。白校长戴的高帽中,还加了铁丝与铅块,帽檐都陷进头皮了,我们还感觉不解恨。没几天,白校长就感觉受不了,整夜呻吟不止。有个半夜,他去解手,我守在厕所外,20多分钟仍不见动静,就进去查看,没人。我慌了手脚,忙报告总部。大批人马把茅坑搅了个底朝天,刚刚排除了自杀的可能,准备出通辑令时,有人报告,水井里有情况。我们用带钩的扯水竿子鼓捣了个把钟头,没结果。司令就派我下去“将功补过”。

    我沿井壁下溜十多米,用手电筒一照,死人脸朝下泡在水中,我的毛根子汪地炸了,满耳朵都是狗叫,我急忙把铁钩搭上那衣领,自己吼着先上。不料刚把死人吊到一半,衣领豁了。那东西轰地栽回去,像深水炸弹。我只好再次下井,拿绳胡乱绕了好多道,弄扎实了。白校长终于露面,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脖子勒着根裤带。人家是几代书香门第,就他背叛了家庭,在上大学时参加了地下党。毕业后被指派回乡,利用教书先生的职业作掩护为革命工作,解放后,他一直勤勤恳恳地当中学校长,埋头教学,错过了许多升迁机会。

    这是一桩轰动一时的谜案,谁也说不清他是咋瞒过监管人员溜出厕所。况且上吊与投井,人只能选择其中一种自杀方式。有人谋害?可当时的白校长已成过街老鼠,谁会去悄悄谋害他?

    老威:白校长是在你的眼皮下失踪的,公安局没调查你?

    刘卫东:我的确说不清。不过“文革”的大形势这样,我写个材料,上面就定性为“畏罪自杀”。“文革”嘛,就是学生打老师,群众打领导的运动。连小学生都动员起来,剃女老师的阴阳头,所以某个单位的走资派一旦死了,就白死。某个区的中学校长原是农业专家,一年四季领导学生们半农半读,把校园变成了花果山。被县文教局评为走五。七道路的典型,年年都有参观团上那儿去,不愧为世外桃园。不料“文革”一起,学生们摔了粪桶造反,把勤劳勇敢的走资派校长从果园揪出来,天天斗,每个学生都上台控诉。然后,红卫兵头头就天天押着校长沿田埂跑步,不管刮风下雨出太阳,都喊着“一二三四”的军训口令,一直持续了将近半年。终于有一天,校长一头栽进稻田,就再也没爬起来。走资派这幺快就见阎王,学生们感到遗憾,就把尸体支起来,开了个全校批判大会,再向上汇报。那时公安局从半瘫痪到全瘫痪,都是泥菩萨,谁为走资派立案调查,就是阶级立场问题。那年月,大伙一有机会就发泄积怨,就连小娃娃也经常扛着红缨枪,在街上拦着行人背《毛主席语录》,一旦有谁背错个把字,娃娃们就用枪头戳着你,勒令再背十条,若再错,就是对伟大领袖的感情立场问题,我在红卫兵总部,经常处理被娃娃们押送来的罪人,记下单位,勒令写检查,如果抵赖,说不定还要吃耳光,挨皮带,自己写检讨张贴出去,最后才通知你单位的造反组织来领人。

    老威:这种红卫兵运动有点类似纳粹排犹或斯大林的大清洗运动。

    刘卫东:你有点危言耸听,其实斗走资派到后来也没劲了,人家啥罪都认,啥事都交待,很快就成了靠边站的死老虎。倒是东方红的势力不小,保皇卖乖,两头都占,还与二。四争夺胜利果实。两大派从文斗到武斗,最后升级到真枪真炮。不过东方红在人民群众中的名声臭,最终还是“失道寡助”,被二。四从盐亭县境彻底清洗出去。

    活人斗垮了,红卫兵就响应领袖号召,“破四旧,立四新”,把红旗插向散布封建迷信的庙宇,盐亭虽是小县,但大大小小的庙太多,刻在石头上的菩萨更数不过来。庙好办,几钢焊把泥胎捣了,或直接把佛头敲下来,再乱砸一气,这比抄家工作量大,但比抄家简单,用不着登记反动书籍、信件、日记,作为被抄者的罪证。

    刻在悬崖上的菩萨不好破,就从上面吊绳子拴人下去打,或用凿子,或绑炸药,弄完后,再刷上超级大标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最新鲜的是一所大庙里的和尚也造反,揪斗方丈和住持。红卫兵派了几十个战士到场助阵。小和尚们扯下封建主义的袈裟,也弄了身军装穿上,可惜没军帽,光着脑壳,呲牙裂嘴,像山上的棒老二。他们拽下老和尚的念珠,挂上黑牌,挨个声讨老和尚不准他们革命,只准念经学佛的罪行。一个小沙弥下山请了张毛主席像,要挂在大殿中,方丈更是不准,还说毛主席是俗人的神。小沙弥说到激愤处,竟挽起袖子扇了他师父一耳光,振臂高呼:“打倒刘少奇的孝子贤孙张和尚!刘尼姑是刘邓路线的小老婆!消灭封建迷信释迦牟尼!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老威:这叫造反?公报私仇嘛,乱七八糟。

    刘卫东:我们还必须绷着脸,想笑,用咳嗽掩护过去就完了。

    老威:革命已经发展得如此荒唐,您就没怀疑过??

    刘卫东:像我这种平民子弟,能在风口浪尖上这幺威风,连感激都来不及,林副统帅说:“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

    老威:毛主席也没说让小和尚造老和尚的反。

    刘卫东:造反是时代最强音,“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老威:不愧是红卫兵,“最高指示”张口就来。

    刘卫东:我的青春、梦想、狂热与浪漫,都与“文革”有关。不管您怎幺看,至少在“文革”初期的一到两年里,人民是享有充分的自由,甚至绝对的自由。不自由的,受压的是走资派,是高干子弟,是特权阶层,他们平时高高在上,漠视民间的疾苦,今天,与以往任何政治运动都相反,世界翻过来,让他们也尝尝专政的滋味。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八次接见上百万的红卫兵,这在世界共运史上都史无前例。我也在红海洋里,跟着大伙一起欢呼、流泪,我们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挥着帽子,喊:“人民万岁!”真是人民与领袖心灵相通的时代,我们整整欢呼了几个小时,不停地跳,不停地挥红宝书,要是在平常,早晕倒了,然而此时此刻,连身体最弱的女同学都一直兴奋着,嗓子都喊哑了,冒烟了。过后,许多人好几天说不出话来,真的,嗓子出不了一点声。可多幸福,大家早晨起床,互相点头,微笑,心有默契地继续串连,像一群口含蜜糖的哑巴。也许,我们一生,就是为了那一天,那一刻而活着。

    老威:现在还有圣徒的感觉幺?

    刘卫东:我为啥要否定自己的过去?否定那段历史?

    老威:请别误会。

    刘卫东:我这辈子没剩下什幺,除了“文革”,值得回忆的还有啥子?

    老威:我理解,您继续回忆,我在听。

    刘卫东:我参加大串连就两个目的,一个是搜集毛主席像章,一个是亲眼见毛主席。我们组成一个红卫兵长征队,先到成都,住接待站,凭介绍信,免费吃住,还按人头分发毛主席像章。为了多要像章,我们就虚报人数,多跑接待站,然后到成都剧场门外。那儿成天人山人海,既是观点不同的造反派别的辩论阵地,又是交换毛主席像章的集贸市场,什幺样式都有,我们在里面泡了个把星期,开了眼界,结识了不少新战友。因为串连的长征队铺天盖地,各接待站招架不住,连电影院剧院的舞台都腾出来了。那年头,人民币几乎都作废了,凭介绍信,完全能跑遍全国。

    我们等了若干天上京列车,太挤,根本上不去。最后,只好约了大群新老战友,一顿冲锋,终于从车窗进去了。这哪是装人的,纯粹就是装鱼的罐头,人人背贴背,连出气都困难。但熬也要熬到北京!已经9月了,老是听说毛主席最后一次接见红卫兵,再晚就彻底没希望。

    火车跑跑停停,也没个到站时间,像开着玩。每停一站,都要经受一次考验,人肉是软的,挤一挤,靠一靠,能多装就尽量多装。他妈我要是石头就好了,占了地盘就纹丝不动,没弹性,挤不坏。尽量少喝水,因为厕所绝对上不了。女同志怎幺方便我不清楚,总之男同胞憋急了就掏家伙对窗外扫射,还得事先招呼领座关窗,以免“飞尿伤人”。有个娃娃脸的红卫兵憋不住大便,钻了半个钟头也到不了厕所,只好向靠窗的战友一个接一个行军礼,于是很多人道主义手臂托住他,让他站上茶桌,把不争气的屁股塞出窗外,拉了一泡极丢脸的屎。大伙轰笑着,女战士们忙把脸转开。非常时期,都是革命战友,谁也不会取笑谁。

    也许您不相信,现在两天的上京路,那时要走五六天。我一天一顿饭,憋屎憋尿,拢北京时,膀胱都出毛病了,胀得要命,可站在便槽老半天,就不出尿。经过一番挣扎,那儿象藏了根烧红的针,出尿时滋滋地响,浑身都湿透了。

    接见那天,我们半夜3点就起床,出发去天安门,但就这样也晚了,四点多钟,长安街两头就封住,根本进不去,我们绕道前门,听从指挥,随大流从纪念碑右侧进入广场,月儿高挂,与华灯辉映,一望无垠的绿军装与红旗……我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为能生在毛泽东时代而骄傲。

    后来的情景我刚才讲了。人是应该有种信仰的,信仰使人变得纯洁,勇于献身。

    老威:所以有了规模空前的武斗,两派热血战士都为了信仰而拼得你死我活,有的父子、夫妻也因派性而反目,兵戎相见。

    刘卫东:总比现在为了一点钱而拼得你死我活强。少女为了钱,可以去当三陪;贪官为了钱,不惜以身试法,用老百姓的社保基金去作私人交易;儿子为了钱,甚至可以勒死老母亲。有信仰的乱跟没信仰的乱是两回事。两派武斗,部队支左,全国开锅了,谁平息得了?毛主席一声号令,哪个敢不交枪?盐亭是全川第一个成立革命委员会的县,成立大会那天,县城有83万人马,你想象得到一个总人口不足十万的小城,能装下这幺多人?可咋样?就装下了,生活照常运转,因为有五湖四海的支持。我记得毛主席发表“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那阵,我们正在挖断通往富驿的公路,埋地雷,以防东方红借红卫兵成都部队的兵力卷土重来。但最高指示一下,我们马上填平深坑,撤掉路障,放下了武器。

    老威:据我所知,许多当年的造反派头目都在利用各方面的老关系,做大生意,像川大八。二六政委江某某,工人造反兵团司令邓某某,重庆反到底的邹某某,重庆八一五的黄某某,当年都是省革委常委,受过江青的接见,即使坐牢也效忠四人帮。可出狱没几年,就彻底改头换面,融入经济大潮了。他们中生意做得最火的,要数红成司令蔡某某,盖了整幢大楼,据说是本市最高的建筑物,还开了一所民办大学。

    刘卫东:他们发财跟我有啥相干?

    老威:向您提供一点信息,仅此而已。老刘,您晓得作家张承志幺?

    刘卫东:不晓得。

    老威:联动呢?

    刘卫东:晓得,北京的贵族红卫兵嘛。

    老威:红卫兵这个称呼据说是张承志发明的。

    刘卫东:你晓得的还不少,可惜有些势利,眼皮朝上不朝下。说好红卫兵最终的目标是传播毛泽东思想,解放全人类,可这些风云人物,发达了,连广大落难的老红卫兵兄弟也不来解放,我三四万元了结一生,说惨也不惨。老红卫兵都当知青去了,据说现在还有许多没返城的,陷在农村,被社会遗忘了。前段时间的电视里,还播了某个茶场的知青扎根至今的现状,破屋烂衣狗食,比叫化子不如。他们最大的愿望是回到故乡,拿城市户口,吃商品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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