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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嫂》,香港黑帮电影的完成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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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5/10/07 出处: |
创世神话以下是英雄神话,在东方和西方的英雄神话里无不有这样的原型,英雄出身往往离经背道,不脱乱伦或宫廷阴谋而流离,而具有猛力和智慧,对付坏人和毒蛇猛兽,往往一击而奏全功,只是虽然英雄是破旧秩序的英雄,自身的逻辑却混乱无比,或卤莽酗酒,嗜勇好杀,或一旦追随坏人的轨迹,变成善恶大陶轮下的下一个金牌大恶人。
这个时候即会有一个关键的女人出现,通过和她的交好,勇者这才洗脱血液里原始的恶性,而成为睿智的英雄。在西方思想史中,这个模型被称之为男性的成长。
著名摇滚乐队the police的名唱sting,后来成为小资男女的追崇对象,他曾经说,在30岁以后,他感觉自己身体里女性的角色在成长,这给他带来平和、博爱以及睿智;他说,这样,作为一个人,他才达到了平衡。
不嫌断章取义的话,香港电影史上,《英雄本色》、《枪火》和《阿嫂》正是代表了香港黑帮电影男性气质的从创造到反省,再到中和的成熟过程。
先是,以《英雄本色》为首领,为八十年代成功转型而崛起的香港社会提供艺术上的审美诉求,以好勇斗狠的外形和契约精神的气质,塑造阳刚上进的男性价值,而为香港乃至整个华人圈所倾心。其核心正如片名所述及:英雄。虽然这种男性价值因为附身在黑帮题材上而具有无穷的边缘效应,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并不为社会价值所忤。
《枪火》则是香港的契约价值被颠覆阶段的忧悒之作。英雄不复存在,而世道诡谲。大环境和小人物之间的矛盾被突出放在幕前,颠覆、背叛、通奸、清算;虽然这些环节在《英雄本色》里也大略不缺,但《英雄本色》里,有着更强烈的,代表秩序的力量负责解决一切麻烦,而被宏扬者义气,才是题材的主旨。到《枪火》,所有阴影,意外、挑衅和灾难,则只有靠这些极品男人们身上自发的契约精神来“解决”了;在这个阶段,男人们孤傲地对抗被颠覆了的沉沦世界。
从《英雄本色》到《枪火》的过程,便乃是一般美学上所谓的英雄与反英雄,英雄概念被解构了。
《阿嫂》诞生于香港人已疲累到无力去想望景气的世道,电影业处在中干已有年,外强也就要倒塌的时代。香港社会向何处去,香港电影向何处去,这个命题或许太大,但是覆巢之下,每一个有心的导演都有不自觉的野心与期许。
《阿嫂》在电影叙事风格上清新可人,令人喜悦的地方尤在于黄精甫敢于抛弃一切电影或是这类娱乐产品的约定的成戏套路,比如,菲比最后也没有拿起武器按照黑帮电影的逻辑去杀任何人,这才是真正的解构和颠覆;黑道电影的复仇审美和“要赢”的逻辑被一个善与恶的价值观轻轻棒喝而止。而实际上,菲比看来,并没有什么坏人。他们只是没有在一个“做好人”的状态而已。这既是反英雄主义的解构的延续,何尝又不是女性的和解努力进入了荧屏。
当一个类型电影无论怎么变都不出所料,都不出所想,极度厌倦和乏味的时候,解构和颠覆这么简单的套路必然有人来做;但结构和颠覆也有真诚与虚伪,高秆与庸俗,实干与说说而已的区别。
《阿嫂》的真诚、高秆之处就在于为男性电影引入了女性的角色。这里所谓男性和女性并非指“男人”角色和“女人”角色,为黑道片引入女人角色但和男人一样好勇斗狠骁勇善战的黑道片不过是浅薄的哗笑,比如日本的《极道之妻》系列之流,乃至近年《我的野蛮女友》和《我的老婆是大佬》,无不是仅仅在玩性别倒错的游戏而已;这里说的男性和女性实际是说,男性的本质力量,和女性的本质力量。
从哲学角度来说,男性的力量是战斗,而女性的力量是平和。“平和”遇到“战斗”并非中和而归为零,两者共存,相互平衡,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和真相,它为我们带来审美的丰富性和深度。
一言无以兴邦,一部电影也无力改变市道;据说巨星云集的《阿嫂》在港和在内地的票房并不好。但是《阿嫂》为我们提供了一次这样成熟的审美体验,它使人回溯《英雄本色》、《枪火》至今,感受到一段香港黑帮电影同时也是男性电影成长的完成时态。《阿嫂》在电影上的大胆尝试,甚至也让我们感受到香港社会为突破困境的孜孜以求,这是透过看电影而得到的大历史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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