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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崴旧作: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
    时间:2005/09/25 出处:
    (请看最后一段 )

    主题:致兔佳佳和格格KIKI――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


    版权所有:王崴 提交时间:2001-03-03?22:47:52

    十年前我的姥爷去世了,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失去一位直系亲属。由于从小和姥姥姥爷一起长大,因此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超越了一般的隔代血亲。火化的前一天我和父亲母亲去告别遗体,那条路很难走,要倒两次车,路过一个很大的建筑工地,还要经过一条铁路。那时候我穿了一双硬底的塑料凉鞋,建筑工地上的石子一直在硌我的脚,很疼。经过铁路的时候有很大的风沿着铁轨吹过来,光滑的铁轨踩在上面象一条鱼的脊骨。姥爷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被单,两颊深深地陷下去,除此之外他的样子与熟睡无异。鞠躬的时候我想我真的是应该哭,应该悲痛欲绝才对――当时既有悲痛欲绝的理由也有悲痛欲绝的氛围。然而结果是一滴泪也没有落下来,虽然心已经有一种枯萎的感觉。我只是默默地鞠完了最后一个躬,然后退下。

    六年前奶奶在北京病得很重,正好那年夏天我随校队到北京参加一项比赛,校队的纪律很严绝不许随便离开住地。幸好我们在初赛中就被淘汰,因此一切的纪律都烟消云散。预赛结束的当天晚上我去了奶奶家,我们住的地方在紫竹桥,要到公主坟去转地铁。那时候西三环还是一片新开发的景象,到处都是空空的楼房和尘土飞扬的工地,南北向的公交车许多都只开到晚上八点九点。总之我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敲开奶奶家的门,意外地看见屋子里居然坐满了人。然后母亲说你来得正好来和奶奶见一面吧,她领着我走进里屋,我就看见一幅很大很大的照片,奶奶的面容周围镶着黑框。

    那天晚上我还要连夜赶回住地,地铁到了公主坟,我没有心情也没有愿望去寻找任何一辆公共汽车。所以我就一直走下去,从公主坟走回紫竹桥。公主坟的立交桥有一点复杂,在夜色里我大概绕了许多冤枉路。然后我就看着北极星向前走。夏天的夜里没有风,空气中湿度极大,汗水一阵一阵地往外渗,和尘土混在一起,白衫衣很快变成了灰鼠皮的颜色。那是一个悲哀的夏天。

    去年深秋我坐了三十四个小时的硬座到成都去,预定来接站的网友迟迟没有出现。我给她打电话,她在线路的另一端说:我父亲今天早晨去世了。

    我说:你别管我了,忙你的去吧,我很好,我有办法。

    放下电话我才想起应该加一句安慰的话,然而想了半天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种时候所有熟悉的应时语言都来自于各种艺术作品,我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情境,一个心与口之间的通路被阻断的世界。这个世界顽强而矜持地拒绝一切语言,或者说它通行的是另外一种语言,这种语言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部电影可以传送。

    因此一个多星期之后我不再使用电话了,那一天我从雪山上下来折返成都,直接拿着一束花去了那个网友家。我不太懂花,是另一个网友帮忙拼的。其中有两支硕大的百合,从它们的花瓣中我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怒放。我们两个走到她的楼下,打手机告诉她我要回北京了,现在正在火车站。然后我们上楼,一边走一边在手机里和她说着一些再见的话。当十秒钟后我们走进她家的客厅,把花束伸到她眼前的时候,她眼睛里的惊喜把悲哀击碎了。

    那两支百合在花瓶里灿烂地开放着,普普通通的洁白。然而如果是安徒生,他会看见有戴着蓝色无檐帽的小人,在花心里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跳舞。

    《圣经·新约全书》上有一句话:你们不是都要死,而是――都要改变。

    有一天你和我都会改变
    岁月里会遗忘掉许多悲欢
    也许不经意时偶然唤醒记忆
    会想起曾有段日子彩霞满天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行走,在喜悦中行走也在忧伤中行走。生之灿烂和死之哀荣,缠绕在一起就是这个世界的旋律所在。然而记忆最深刻的却似乎永远是一些眼泪的集合,一些哭泣的场面。这个世界上的哭泣太多了,我们在自己的哭声中呱呱坠地,然后又在别人的哭声中撒手人寰。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新千年的开始整个地球都在闹水资源危机。你们是坚强而优秀的女孩,为了这个缘故我相信逝者会一直宽慰到时间尽头。

    我们的一生都在死亡中徘徊,我们的年龄使们已经接近一个与亲爱的人永远离别的丰度期。我们已经习惯于他们的存在,象习惯自己的一部分肢体一样,所以永诀时的痛苦也会撕心裂肺。我痛苦中我们一天天成熟起来。

    有一天太阳下面的所有人都会离开,和亲爱的人离开,和熟悉的生活离开,和自己的记忆离开。同样的,有一天我们都会在一个地方相聚。离开与相聚之间的时间间隔,在那个世界里或许只是一瞬。悲哀是一种植物,一种在此世播种在彼世收获的作物。而就在两个季节之间,我们就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行走、并且感动。

    血液停止的地方,思念开始了;脉膊停止的地方,灵魂开始了;生命停止的地方,

    希望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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