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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崴旧作：体验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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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05/09/25 出处： |
版权所有：王崴 提交时间：2001-03-22?17:01:58
最近把已经过去的二十几年做了一个小结，发现一个规律性的东西，就是每逢尾数重复的年份，如1977，1988，1999，这样的年份一定要倒霉，要倒大霉，而且倒霉不止－－因此二十世纪的最后两个年份就成为了一场恶梦，原因很简单，这两个年份一个是1999，一个是2000，全部符合标准，就象五岛勉写的那本九星连珠一样，全都养凑在一起了。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不再多说，否则就有封建迷信的嫌疑。
倒霉事中的一件就是遭遇车祸，时间是1999年，次数是两次。
第一次没有什么太刺激的，一辆切诺基吉普，斜刺里撞过来，把前轮撞成了葫芦。当时忙着去北大附近上课，也懒得和他计较，拎着车就去修。师傅看了看：您这车，得拿一个小时的龙。我说去你的一个小时吧，您好歹给整整，让我能骑了，不蹭闸皮了，就中。师傅说不蹭闸皮那不就是修好了吗？好歹整整是怎么个整法。我发现和老头说不清楚，就说您把那钳子借我用用。老头把钳子递过来，我嘎巴两下把前轮的线闸整个拆了下来，就那么一路咣当着从美术馆骑到了北大。
第二次的情况就比较刺激了，这里说得稍微详细一点。那天晚上加班到九点多，出去正好赶上下小雨，朝阳门边上那条马路浇得又黑又湿，像鲸鱼的背。我们单位在回家的逆行方向，上主路要横穿一次快行线。问题出就出在这个横穿上，刚刚穿了一半，就瞅见右手边有两盏大灯疯了一样地直冲过来。一般说人在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千事万事涌上心头之类的感觉。我没有，因为下一秒钟我就感觉自己已经飞了起来，看着斑马线迅速地远离而去，象一边拿望远镜照着一边调焦距一样，这时候我想：坏了。
所以说军训还是有点作用呢，这个时候当年练前倒前扑的若干技术要领就起作用了，而且完全是下意识地。那些技术要领是这样规定的：当身体快速卧倒或引力坠落时，自我保护的器官依次是：
1、头颅
2、脊椎
3、内脏
因此我就在天空下面雨丝中间照着那些规范行事了－－双臂上曲护住颅骨，身体蜷曲成球形以减轻坠向地面时的冲击力，同时调整身体姿势－－这些字敲打出来用了半天，当时大概连半秒钟都不到，要不说备战为人民呢，仗打不起来，应付车祸还是绰绰有余的。头颅被护住之后当然就看不见东西了，因此我只感觉到身体被狠狠地砸了一下－－这话说得有点没良心，其实是我掉下去的时候狠狠地砸了一下地面，一切如想象的那样，左边的肢体肉厚的部分与地面接触，身体受到的冲击减轻到最小最小。
那个司机我估计大概给吓死了，五十岁左右的人了，扶我上了车就一个劲地喊：吓坏我了吓坏我了这要给您撞出个好歹来我可怎么办呐我从来没出过事呀不行了不行了这车我开不了了手都软了，然后他问我能不能支撑一下，我说支撑一天也没问题，他就打电话叫他的司机来。我一听，唷，这人还有自己的司机，什么来头呢？再一看那车，豪华宝马，一水儿的真皮内饰。今天是让有钱人放了一把风筝。
后来的事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位大款送我到了医院，我看见他脸色都不对了，嘴里还一迭连声地说吓坏我了吓坏我了，最后倒是我反过来安慰他说没事儿呀没事儿呀我自己一会儿走路大概都没问题，照片子，吃了不知道多少射线。开了许多补这个补那个的药－－其实我倒更愿望他给我开二十斤无锡酱大排，那些什么血竭之类的药我吃了两天就放下了，现在还在柜子里搁着。
唯一触目惊心的是我们拿完药回到急诊室交单子，突然听见极大的哭叫声由远及近而来，然后一大群人涌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两个胳臂上都缠着长长的飘带，象京剧里的水袖，美丽而诡异，走近一看。那些飘带原来是散落下来的纱布，原来一定是一圈一圈缠好了的，后来在挣扎中被弄散了，就那样飘了一路，上面血迹斑斑，她经过的地方血滴飞溅。她就那么挥着两只被割得惨不忍睹的手腕在哭，纱布象许多条蛇一样在空中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再没有人注意我们这一群。
我回头，看见那中年人拼命用手擦着额头。
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看不得这个。
我们走吧，我说。
整件车祸的经历就是这样，后来有一段时间，感觉左腿膝盖接缝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硬块，摸上去不疼，但是一直感觉得到，很硬，不象是血肿。开始怀疑是骨刺，也许确实是，一年后那个硬块开始变小，变小，最后消失－－就象它最初出现时那样。因此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有些骨刺也是可以慢慢消失的。1999和2000两年对我来说是大灾之年，那两年里我和无数的东西碰撞－－撞得到处是伤，到处都生长出各种各样的异物，有些象那根骨刺一样消失了，有些没有－－它们永远硬硬地梗在那里，思想一接触到那些地方就会作疼－－这种事情比车祸可怕一千万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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