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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归来至多是一次娱乐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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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5/09/20 出处:新京报 |
今年6月份,一则“北大、清华邀请李敖访问北京”的消息到处流传,但北大、清华校方很快否认了这一传言,表示并未发出邀请。
时隔三个月,传言终于变成事实,李敖踏上大陆的土地。
李敖此次大陆之行被称作“神州文化之旅”,与余秋雨的“千禧之旅”有异曲同工之处。巧合的是,两者都与某电视媒体有关。当然,这更有可能不是巧合,此媒体一贯擅长制造“人工旅行”,诸如“欧洲之旅”、“两极之旅”、“非洲之旅”以及“凤凰号”下西洋活动等等。对电视台来说,这是一种推广品牌的传播策略;对当事人来说,这是一次提升个人知名度的免费旅游;对观众来说,这是比“在地图上旅行”更胜一筹的“在电视上旅行”。所以,每次旅行都会受到各方面的欢迎,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与其他旅行不同的是,李敖此次大陆之行特意强调“文化”两个字。这种命名自然有多种考虑,或许是为了回避敏感的问题,但它同时也巧妙地否认了这是一次娱乐之行。近年来,李敖一会要参选,一会获诺贝尔奖提名,一会又要推出写真集。事实上,这些事情与政治和文化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个娱乐明星的必要噱头,它的表演性远远大于实质内容。
一个台湾娱乐明星到大陆开个人演唱会,或者举办巡回演出,本是分内之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李敖也不例外,尽管各方都反复强调“文化”两字,也无法回避它的娱乐实质。
有评论认为李敖大陆之旅是两岸文化血脉的一次融合,我百思不得其解。据《财经时报》报道,某媒体老板邀请李敖到内地去看看,刚开始遭到李敖的婉拒,并称怕坐飞机;但他坚持游说,说于右任、张大千、林语堂等来到台湾的文化名人,都是中华民族的脊梁,最终却都带着没有叶落归根的遗憾客死他乡,李敖应该实现这一代人对祖国大陆的拳拳之心和未了的遗愿,李敖听后颇为动容,表示愿意考虑大陆之行。
如果这个故事属实的话,它完全可以收入中小学课本,告诉下一代李敖先生为了“融合两岸文化血脉”,如何冒着“坐飞机”的生命危险前来大陆。
这次媒体做足了李敖和北大的“攀亲”文章,称北大是李敖父亲的母校,李敖的两个姐姐也是北大校友。李敖也在文章中称父亲1920年进入北大,“蔡元培是他的校长,陈独秀、胡适、周树人、周作人、钱玄同、沈尹默等等是他的老师”。我有一点怀疑的是,陈独秀在1919年春天(“五四”之前)就被解除北大文科学长职务,尽管校方给假一年,他依然担任教授,但事实上陈独秀与北大的关系从此即破裂,他在20世纪20年代的前期也主要在上海、广州从事政治活动。那么,李敖的父亲是如何拜陈独秀为师的呢?我不知道北京是不是“李敖的精神家园”,但北大成为李敖的文化贴金,倒是大有可能。
李敖的“神州文化之旅”,无非是一张撒着文化芝麻的娱乐馅饼,并不值得过高期待。你不妨尽情品尝它,但硬要说它如何强筋健骨、补内养外、活血化淤,那就多半属于一厢情愿了。早在今年6月份“传言”刚出来的时候,就有大学生向媒体表示,想问李敖年纪这么大还能喜好美色,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这个大学生对李敖有一个精确定位,对一个娱乐明星最好询问一些“狗仔”问题,而不是探讨什么思想、文化或者精神。
□王晓渔(青年学者供职于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
和菜头:李敖归来开放
李敖终于回大陆了,无论他嘴上如何说绝对不“怀乡”,但是到北京机场的第一句话还是暴露了他的全部想法:我终于活着回来了!李敖年前诊出患有前列腺癌,虽经台湾杏林高手诊治痊愈,但是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来说,他应该意识到自己的时日无多。
昔年电视播放有人在台湾老兵聚会上朗诵于右任的诗“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当时念诗的人涕泪交流,语不成声。台下一片斑白头颅的“省外”也是抱头痛哭,老泪纵横。于右任以86岁高龄离世(1878-1964),依然没有连战的幸运,死在了客居的台湾。
有意思的是,李敖在凤凰卫视7月6日 《偏安一隅 祸国殃民》一期的《李敖有话说》里,就谈到了于右任的《望大陆》一诗,用很大篇幅评价了于右任的一生是失败的一生 。9月19日,2个月零13天之后,李敖归来了。落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终于活着回来了!我觉得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想想,非常有意思。
李敖是标准的士大夫,所以学术和作秀往往分得不太清楚。他评价于右任的“国有殇”一句时,说于活了84岁(应该是86岁),算不得殇,说国殇更是抬举自己。但是就在同一篇讲话里,他又举出张群和于又任的诗歌唱和,告诉观众张群认为人生从七十岁才开始,于右任更以此而写诗给张群,说“人生七十方开始”。那么,按照这种算法,于右任写《望大陆》是1962年1月24日,才到了14岁尚未成年,殇字是完全成立的。国有殇当然是有台举自己的嫌疑,但是说“殇”并不算错。但是李敖爱好强辩,由此也可见一斑。
他曾经多次公开宣称自己不打算回大陆,因为回去一如看旧情人。名字仿佛,容颜凋残,怕看了伤心。但是李敖还是回来了,就像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一样,而且大陆这边还去帮他找小学时代的初恋,看得我喷饭不已。当年何等刚强之人,看来总是敌不过一个“老”字。乡也怀了,旧情人也要看了。
李敖生在东北,生下来就遇见日本入侵,成了亡国奴。及长,念到小学毕业,又随父亲逃到了台湾,做了中华民国的“遗少”。我想这可能是李敖心头的两大创痛,所以他一方面变做了一个“爱国狂”(不抵抗将军张学良自况),大陆这边建设得好一点,进步一点,他就在台湾大大表扬,招致湾湾们的极大不满。另一方面,李敖又以“四海之人”和“大丈夫”掩饰自己的怀乡之情,说自己在台湾等于在全世界,说去国怀乡是中国文的臭毛病,说自己不会回大陆。仿佛是个初中男生暗恋某个女生,所以就口宣恶言,拼命锻炼身体显示男子气概,掩饰心里的爱慕之情。
四海客一朝还乡,吹破七十年牛逼。李敖,你还是回来了。
我从来不掩饰对李敖的喜爱之情,所以凡举他的事例都不需要翻书查古哥。1993年我上大学,在浦口学生食堂门口的小卖部里发现了他的书,节衣缩食,把《中国性命研究》、《且从青楼看青史》、《能上床的猫就是好猫》全部买了下来。搬到汉口路的本部以后,更是每个星期都去南京市新华书店,见他的书就买,无论是《千秋评论》还是《万岁评论》,能一网打尽绝对不用两网。那时候的奸商真他妈的多,一小本册子,改了又删,还要收我10块大洋。直到工作以后,我收完了他的《我将归来开放》、《胡适评论》、《李敖惊世新千年》和他的自传以后,没有去买《李敖大全集》。因为他的一千多万字我分册都看得差不多了,而且我拒绝花一千多块钱购买删节本。
到今天我都还能记得他写的《老年人与棒子》、《传统下的独白》,对于一个17岁的年轻人来说这些文章相当宝贵。人过25岁,要么就形成了自己坚固的信仰和哲学观不再移动,要么就一辈子混蛋下去。我25岁之前能看见李敖的书,是一大幸运。25岁以后只见了王小波,再无别人。再往后读书,基本上心里波澜不惊,是纯粹智性的活动,再无心性的改变了。读书读到心如止水,顺手挑错,乐趣就去了一大半。
李敖对我的另外一大帮助就是写恶搞的文字,比如《长袍心理学》、《妈妈 电影 弟弟》,当初都让我大乐。乐完以后,觉得中文如果可以这样写的话,理科生也能写点字的。多年以后我在网上开始恶搞,也是拜他所赐。虽然风格全无类似,但是糟蹋中文的劲头我却是一脉相承。没有用不了的字,没有写不出来的句法,随心所欲,全无章法。这种感觉真是带劲,好像只需要对中文字说一声“急急如律令”,它们就自动组合,获得你要的效果。
整个90年代里,我阅读李敖的作品,只读出两件事:一是自由知识分子对独立思考的坚持。二是对男性强悍精神和体魄的追求。这两件事对我影响非常大,我念的是理科,社会学的书籍念得很少。但是读完李敖的书以后,从书里的吉光片羽之中就逐渐明白了自由主义是什么一回事。看他的《大中华小爱情》,明白了一个中国男人的先天不足,知道后天应该如何补习,避免习惯性肾亏的道理。明白了什么是古文里传说的大丈夫。
进入90年代的李敖逐渐不招人喜欢,因为他作秀甚于做文章,做人又过于刚愎自用,制造新闻变成了他的唯一能事。从“斗士”到“小丑”转变让很多人看他不起,我也深感惋惜。想当年他援引用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话“我年轻时不敢做一个激进派,(因为)怕年老时变成一个保守派”,说自己年轻时激进,越老越激进。令人悲哀的是,他似乎也没有逃脱这个怪圈。刚工作的时候,有同事是李敖昆明姐姐的邻居,几次央求同事带我见一面,想给李敖写信。如今看起来,却也是全无必要的事情。因为那个伟大的斗士已经不复当年,即使还在当年,我们又能谈点什么呢?
所以,《南方都市报》的那帮弟兄们非常狡猾地报道了李敖的“中华文化之旅”,标题是《欢迎斗士李敖归来》。态度是非常明确的,欢迎斗士李敖,不欢迎小丑李敖。看那意思如果李敖回来要是再想作秀装老怪,估计一通棒子是免不了的。看见这个两分法的标题,我又想起了李敖的《老年人和棒子》,李敖现在也老人了,不知道这一次棒子在谁手里?
李敖在我印象里从来都是“敖哥”,这一次他女儿李文要请十个热裤美女在机场举牌高喊“李大叔,我们爱你!”李敖成了李大叔,那是可以悲哀的事情。最后谈谈李文这个人,她令我极度厌恶。天才一般是一个家族的精华凝结,所以后辈往往不足一观,李文就是这种情况。当年看了她出的《我和李敖一起骂》,随手翻了几页就扔在一边决定不买。大老远从美国回来以讼棍的形式教育中国人民什么是文明高尚的生活,神马东西?!还他妈的打着老爸的旗号,真是干啊!李敖有女八婆事逼如此,死不瞑目。
敖哥当年有文集名曰:《我将归来开放》,极为豪迈撒脱。希望这一次他真的能归来盛放,虽然可能性不是那么的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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