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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晓峰:海参崴杂感
    时间:2005/08/22 出处:
      在苦难的童年,从长辈茶余饭后的窃窃私语中,我把海参崴三个字深深地印在脑海。当父亲比我现在还年轻得多的时候,只因为说了“海参崴在历史上是中国领土”这一句话,就被以“破坏中苏友好”等莫须有的罪名,打成“右派”,开除党籍,开除公职,蒙冤受屈三十载。其实,他仅是从书本上了解一些有关的情况,并没有到过那里。前几天,我有机会亲历了海参崴,感慨良多。

    下了从珲春长岭子口岸开来的大巴,登上自斯拉夫扬卡去海参崴的渡轮。一进船舱,几个捷足先登的男女同胞横七竖八地躺在本应人人有份的长排座椅上,还用帽子、装着各种吃食的塑料袋、旅行包等物件极尽所能地占据更多的位子,见人就瞪着眼睛喊:“这儿都有人,上一边去!”气势汹汹,张狂无比,个顶个地泼皮无赖相。我的两个同伴想给同行的一对老夫妇找个座位,从前到后、自左及右,全是如此,便跟其中的一位商量,暂时挪一下包,先让两位老者坐一会儿。对方就好象听不懂人言,大声嚷嚷:“凭什么让你们坐?找揍哇?”随着疯狂的吠叫,甲板上的几个带着墨镜的秃头腆着肚子撸胳膊挽袖子地横着走了过来。我旁边的一对不知是夫妻还是情人的男女,估计是他们一伙的,刚上船就撕扯着吃一只烧鸡,弄得满嘴满腮的油腻,听到同伙的呼嚎,竟使劲张开正被鸡肉塞得满满的油嘴,呜呜噜噜含糊不清地喊着打,挥着各自的一双油手,舞舞扎扎地站了起来,真是又可气又好笑。我一手一个把他俩牢牢地按在座位上,冲着两张偏平的油脸,冷冷地说:“行了,还是好好吃吧!别对自己人装凶了,海参崴被抢走快一百五十年了,你们这股厉害劲咋不对人家使,把这块土地再要回来呀!”我说得狠,下手可能也重,反正他俩被噎得直翻白眼儿。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俄罗斯人走了过来,他是船长,管开船,也维持秩序,对着咱们的这几个同胞一通哩了哇啦的大喊,动手把他们占座的物件拿到一边,并用手势比划着请我们坐下,点头微笑着表示对不起,就去拉响汽笛,让船启航。那几个凶巴巴的带墨镜的秃头同胞躲到一边儿,低眉顺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吃鸡的这对男女已经差不多“消灭”了那只烧鸡,用油手抹着下巴,抠着牙花子,打着饱咯,小声嘀咕着:“这老俄子挺厉害,千万别惹他,一会儿送包烟,再合个影,套套关系。”我胸中顿生一种难以名状的厌恶感,起身离开,来到船头的甲板上,双手扶着拦杆,让扑面而来的海风吹抚着脸颊,心里才好受一些。极目望去,左右和前方皆是草木茂密的山地,三面高低起伏的山峦环抱着辽阔的海面,仅凭直觉,谁都能立刻感到:这巨大的海湾是多么好的天然良港啊!波谢特湾,阿穆尔湾,乌苏里湾,金角湾,是谁这样称呼你们的?你们又在向谁敞开胸怀?你们好吗?他们沉默不语,只是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海浪。

    下了渡船,我的双脚终于踏上了海参崴的土地。这个世界闻名的远东第一大港,城市的规模不大,新建筑很少,大多建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街上行驶的多为日本汽车,全城大约有30万辆。人口60余万,清一色的俄罗斯血统,比莫斯科等俄罗斯内地的人种还要纯正得多。1858年,沙俄从日渐衰败的清朝政府手中攫取了海参崴等大片中国领土,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出海口。我们的祖辈曾是这里的先民,他们和江东六十四屯的老老少少一样,惨遭屠戮!沙俄政府还精心挑选了白种斯拉夫人,大量地迁移过来,达到一劳永逸地占据这里的目的,他们得意地称之为符拉迪沃斯托克,意即统治东方。陪同我们的俄方人员,则作出了另一种解释——与东方人一起管理。谁都能想到,中国人一个都不剩了,还和谁一起管理?这种出于友好的善意回避,无非是不想触及尘封的历史。但是,黄沙可以吹老岁月,却永远吹不掉历史的血痕。英国和葡萄牙统治下的香港、澳门,居民绝大多数还是中国人。而沙俄霸占了海参崴后,这里就不再存在任何一丝黑头发、黑眼睛和黄皮肤的影子!港澳的成功回归,离不开认祖归宗的人。而主人被赶尽杀绝了的土地,还会认祖归宗吗?作为后起的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国家,沙俄更贪婪,更凶残,也更高明。如今,沙俄时代的蓝白红三色旗取代了浸染着无数布尔什维克鲜血的红旗,在这块发生了太多翻天覆地变化的土地上飘扬。与往昔不同,中国人的面孔又随处可见了。不过,无论是投资、经商,还是打工、旅游,都毫不例外地属于过客。即使你独资经营,俄官方强制规定:从保安、收银员到管理阶层的一切岗位,都必须要雇用当地的俄罗斯人。然而,在精明的中国人面前没有任何障碍,以各种方式操纵着宾馆、酒店、赌场和夜总会,并与国内的旅行社建立了盘根错节的关系,彼此心照不宣。一方,一车车、一船船把大批大批的同胞带到这里;另一方,“提供美丽迷人的俄罗斯小姐”和吃、喝、嫖、赌“一条龙”服务。你就是不受诱惑也无妨,并不等于钱迷心窍的导游拿你没办法,在定点商场购物就会大刀阔斧地猛“砍”,你被“宰”得“遍体磷伤”还觉得占了便宜。来这里的同胞,不管是巧立名目花公家钱的,还是掏自己腰包的,襄中都不十分羞涩。于是,一些人“穷人乍富腆腰凹肚”之态毕露,莫明其妙的亢奋以至于颠狂,行走坐卧皆失常态。以为俄罗斯导游说的生硬的中国话就是俄语,回宾馆不是出示房卡让俄罗斯服务员开门,而是特意硬着舌头一遍一遍地问:“我的房间里有没有人?”人家那能听得懂,只好用大蓝眼睛瞪着,嗷嗷地叫保安……指着纪念苏联1917——1924国内战争时期的雕塑,吐沫横飞地大谈:“这是在表现赫鲁晓夫领导的伟大卫国战争!”全然不顾任何场合,旁若无人地高声喧哗,疯狂地见啥都买,相互攀比着“泡”俄罗斯小妞,还嘻嘻哈哈地美其名曰:“反正海参崴收不回来了,就干这个解解恨吧!”唉,这种有今天没明日的德性,真是亵渎了祖辈流淌在这块土地上的鲜血!如果还有一点良知,谁都会为有这样的同胞而汗颜。即使海参崴不被抢走,在这些同胞的手里,还能有好吗?环顾周围,这种人很多。然而,只要不是越来越多,我们就还有希望。

    静卧在山海之间,海参崴默默地承受着岁月的沧桑。港口中,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的战舰停泊着,实力依然强大,仍难以匹敌。面向港口的烈士墙,密密麻麻地铭刻着在1941——1945反法西斯伟大卫国战争中牺牲的先烈的英名。无论世道怎么变幻,他们的精神都应该像墙前的长明火一样,永远不会熄灭。隔街相望,矗立着士兵母亲的雕像,她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护卫着当兵的儿子,神态急切,栩栩如生。在车臣战争中,149名海参崴籍士兵战死沙场,被俘者数目不详,心急如焚的母亲们远赴格罗兹尼,立誓以自己的生命换回儿子!至今,战事仍未结束。无论何时何地,母亲爱子的深情是一样的,永远不会改变。在胜利广场的群雕中,像保尔·柯察金一样的红军战士永远高举着不变的旗帜,两旁端着毛琴枪的工人赤卫队员永远向着资本主义进攻……车站、广场和教堂等人群聚集的地方,不断有讨要钱物的儿童出现,有的是无家可归赖以糊口,有的是想攒几个可供自己随心所欲支配的小钱。宾馆、酒店的厅堂内,挤满身材窈窕、打扮娇艳的俄罗斯小姐,生硬地讲着同一句汉语:“姑娘要吗?”共青团大街上,每个游客的手中都被人塞上印着彩色图片的名片,“原共青团俱乐部主任谢辽沙正在经营超公开的女性脱衣舞夜总会,敬请光临!”下面还有一行行的小字,详细开列项目、价格……面对这光怪陆离的一切,俄方的陪同人员一言以蔽之——这里现在是资本主义!是的,世界上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早就已经不存在了。不变的,都如雕像一般凝重。变化的,全让你眼花缭乱!

    坐上高速汽垫船离去,人人都显得心满意足。因为,有的人尝试了一切,有的人守住了信念。对我而言,海参崴比漂亮的俄罗斯姑娘更诱人。偶遇的海参崴远东大学的几个教授有项目、房舍和土地,却苦于找不到合作伙伴。海参崴港的年货运量,还不足其年吞吐量的三分之一……如果我们的有关方面真正地下一些功夫,合作开发的潜力是巨大的。但是,必须要脚踏实地,从一点一滴做起。

    在这的几天,一直都是风和日丽,而此时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是这块土地见到久违的主人高兴,送走他们含悲吗?山海无言,我默然地站在船尾,顺着长长的白色航迹,看着渐渐远去的土地,挥一挥手,别了,海参崴,何日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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