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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远明:超级女声凭什么如此走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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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5/08/19 出处: |
不经意间,超级女声从一个一些人参与的娱乐活动突然成了全民关注的目标,谈论超级女声是一种时尚,而不知道超级女声者则显露出自己的孤陋寡闻。无疑,超级女声是非常成功的。那么,究竟是哪些原因,造就超级女声如此的成功?
超级女声的成功在于选手的实力和魅力。超级女声的主角是谁?不用说,选手自然是超级女声的主角。超级女声的巨大成功与参赛选手的实力和魅力密不可分。由于众多选手参赛,能够留在舞台上的选手是百里挑一、万里挑一,没有超凡的实力不可能在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参赛选手的亲和魅力,由于观众投票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比赛的进展和结果,这就决定了比赛最终胜出的选手不仅要具备超凡的实力,而且要具备充分的亲和力才能获得足够的选票顺利过关。玉米、凉粉、盒饭,从这些亲切可人的称呼中我们可以体会到歌迷对选手的喜爱之情,体会到选手们的魅力所在。
超级女声的成功归于组织者的精心运作。一场大赛的成败关键在于大赛的组织,从超级女声的比赛看,组织者对大赛有着精心策划和周密细致的安排。比赛的过程安排不落俗套,选手能够充分展示出自己的综合实力,观众的选票支持、专业评委的点评和投票、大众评委的投票抉择等多方面的互动安排恰到好处,使不管是阳春白雪或者是下里巴人都能获得较为平衡公正的评判。专业评委的点评不仅有助于选手提高水平,也有利于帮助观众对比赛的更好欣赏与理解,而专业评委的点评本身也因为点评的活泼、幽默与趣味横生受到观众的热议。组织者的突击培训让参赛选手技艺大进、获益非浅,而共同的训练让选手们产生出特殊的友爱,这使得比赛脱离了简单比赛的感觉而更象是一场秀,一场展示选手才艺的秀,一场展示聪明才智的秀,一场展示亲情友爱的秀。在比赛进程中,不少歌迷不忍自己所喜爱的歌手失败而对超级女声的比赛过程和结果进行质疑,但组织者能够及时地与各方沟通,能够针对质疑对赛制及时作出针对性的调整,保证了大赛始终处于良好的氛围中,组织者对选手的爱心和呵护使得参赛选手不断迸发出超水平的演出激情。
超级女声的成功来源于湖南卫视台的巨大影响。从快乐大本营,到玫瑰之约,湖南卫视台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娱乐特色,对制造“快乐”、制造“感情”太熟悉不过了,早已经是驾轻驭熟了。所以,当它翻版美国的电视节目时,能够将自己一贯的成功经验融入其中,凭着湖南卫视台的巨大影响,凭着湖南卫视台的历史成功经验,超级女声节目的不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成功是再正常不过了。
超级女声的成功得益于中国音乐舞台的庞大基础。从几千年的编种到伯牙的知音难求、孔夫子的三月不知肉味,从阳春白雪到下里巴人,中国自古就有对音乐的非常喜好和高深造诣,而现代传媒的传播和卡拉OK的普及,使中国的音乐事业有着较高的水平和广阔的市场。正是建立在中国音乐舞台的广阔市场这个基础之上,才造就了超级女声的巨大成功。
超级女声的成功体现出网络、短信等现代第四传媒的巨大作用。玉米、凉粉、盒饭等名词,一方面说明了选手的巨大吸引力,另一方面则体现出歌迷的巨大动员力。通过网络互动、短信互动,全国各地甚至包括分布在全球的歌迷迅速凝聚在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让自己喜欢的歌手出线)而走到了一起,通过有形和无形的组织,歌迷们体现出惊人的力量。在歌迷们极力推销歌手的同时,超级女声节目的影响力也随之飞扬。不能不说的是,超级女声的组织者在赛制中巧妙设定短信投票的作用,给歌迷们设置了一个强大的原动力,起到了为歌手和超级女声节目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善于通过第四传媒接受观众所表达的意见,从善如流,这也是超级女声成功的一大原因。
超级女声的成功因广告商的远见卓识而产生飞跃。如果说超级女声是一幅绚丽的画彩,那么,蒙牛公司的冠名赞助和广告宣传则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张含韵的示范效应让无数个藏在少女心中的灰姑娘故事从童话变成了现实,让她们产生出美丽的梦想,而超级女声节目则随着张含韵的走红而产生了飞跃,不仅仅是知名度的巨大飞跃,更是作为美丽梦想的巨大飞跃。对超级女声节目来说,蒙牛公司的巧妙推广简直是神来之笔,而因为这一笔,蒙牛和超级女声节目一道完成了一次品牌飞跃。
有些人以为超级女声的成功只是一个偶然,在他们看来,超级女声只不过是跟在美国后面的一个翻版,短时间的运作,正巧成功了而已。他们没有看到超级女声组织者的创意策划和精心组织,他们没有看到湖南卫视台多年的积累在娱乐领域打下的坚实基础,他们没有看到中国音乐舞台庞大基础所造就的顶尖选手所形成的真实实力,他们没有看到网络和各种新技术在中国所能够产生的巨大力量,他们没有看到当今中国顶尖企业卓越的广告意识和水准,他们没有看到这一切,因此,他们以为超级女声的成功只是一个偶然。而如果他们看到这一切,他们就会知道,超级女声今日今时的成功乃是必然,超级女声的成功乃是中国社会巨大进步的必然结果。
在更大的范围来说,明星不是靠成长起来的,明星是靠制造出来的,金喜善、乔丹、哈里波特无不是如此,明星的制造是一个国家文化竞争力的充分体现。超级女声的火爆充分证明,中国不仅可以是物质产品生产的世界工厂,同样也可以成为精神产品生产的世界工厂。
新京报:超女强化了生活世界的成功神话
一群原本默默无闻的女孩,用她们未被开掘的(因而成本极低的)表演,创造了世界级明星出场才可能达到的收视率———这是什么样的投资回报率?毫无疑问,“超级女声”是市场运作的一次奇迹。而这个奇迹来自超级聪明的创意与设计:“海选”渲染了一种“草根性”的亲和力;现场淘汰和PK对决营造了悬念气氛;短信投票(并多次阶段性清零)反复建构了观众的“参与想象”;缓慢的决赛进程既强化了品牌认同又延长了广告投放时间;而且,当“庸俗化”的指控有所风闻,节目中及时插入了选手们深入基层做公益慰问的场面……无论有没有“美国偶像”之类的海外先例可资模仿,在中国电视娱乐的策划圈中,湖南卫视已经确切无误地独占鳌头。这还可能有什么争议吗?
超女“民意”对于民主政治可能是一个噩梦
但“超级女声”远不只一次综艺节目的商业性突破,它几乎掀起了一场群众文化运动,成为一个轰动社会的传媒事件。于是,多少有点危言耸听的问题出现了:“超级女声”的导向与品位如何?会将年轻人、将我们的文化引向哪里?
有评论者说“好得很”,认为超女的“民主”气质值得表彰。“海选”,这个曾用来形容中国县乡干部选举的名词,被挪用于超女的初选淘汰,似乎让人顺理成章地将“超级女声”看作乡村民主的“娱乐版”。但这种联想的牵强附会是明显的:乡村干部的海选是选民投票决定结果,超女的海选是评委老师裁决淘汰与胜出。而另一个差别或许更为紧要:狂热激情与偶像崇拜所驱动的“民意”对于大众娱乐是一个凯旋,但这种“民意”对于民主政治可能是一个噩梦。积极的追星族与积极的公民可能都要求强烈的“参与”精神,但性质却大不相同。因此,祈愿以“超级女声”之类的群众参与来培养青年一代的民主文化多少有点痴人说梦。当然,从规则程序来看,“超级女声”将演唱活动搞成一种变相的体育选拔赛。就此而言,它的确伸张了某种平等与公平的理念。至于那些关于黑幕和圈套的流言蜚语,在一个“阴谋理论”盛行的年代不足为奇,倘若没有确凿的调查或法律证据,都只能姑妄听之然后一笑了之。所以,“好得很”的赞誉或许不无理由,只是用不着微言大义地夸张拔高。
铲除一切平庸流俗的文化不只是不健康的,而且有可能是恐怖的
在“反方”一面,有人批评说“糟得很”,因为这是“恶俗”的节目。讨伐庸俗和低级趣味对中国人而言从来就不陌生。但今天指控“超级女声”恶俗的中年人,很可以回想一下20多年前自己是如何偷听或传唱邓丽君的“靡靡之音”,这在当年被明确定性是庸俗糜烂。而今,邓丽君却成为一代人的“怀旧经典”。
大声疾呼“收视率是万恶之源”的崔永元老师,也完全可以回忆一下当年“实话实说”的登场。将日常生活的鸡毛蒜皮放到央视讨论,不也曾被人鄙夷为庸俗吗?甚至有高官质疑“难道随便什么人都能到国家电视台发言吗?”
最后,不也是借助收视率的支持才保全了这档“平民化”节目吗?自家的平民化是“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别人家群众的喜闻乐见就是流俗。等到自己靠着收视率坐稳了,回头斥责收视率是万恶之源,这种心态很需要自己心平气和地掂量一下。说到底,“超级女声”毕竟没有色情暴力,甚至没有大美女内衣秀。就品位而言,最坏也就是些无害的平庸。如果致力于铲除一切平庸流俗来营造一个“清洁”世界,这在文化上不只是不健康,而且有可能是恐怖的。所以,“糟得很”的大批判完全可以展开,但最好先放下一点遗老遗少的陈腐心态。
笔者的观察有不同的侧重。由于超女在商业上的巨大成功,我们有理由推测,各种各样的克隆翻版势必层出不穷,通过大众动员的参与和消费成为主导性的文化模式,会铭刻于一代人的文化养成之中。如是,我们的确有必要追究其价值主张和内涵。但“超级女声”的诉求是什么呢?主题歌可能透露了重要的信息:开始是“想唱就唱”,是“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的“自我欣赏”,但最终是要落实到“总有一天能看到挥舞的荧光棒”。
它召唤的是一个“成功的神话”,激励的是一举成名、脱颖而出的梦想。正是“偶像的诞生”构成了兴奋和刺激的群众动员力量。
除了成为或崇拜偶像,还能有什么别的梦想吗
为了最终能看到“挥舞的荧光棒”,可以忍受海选中可能遭遇的羞辱,可以委曲求全地改变自己迎合评委与大众口味,可以面对严酷的PK考验……难怪每个选手在被淘汰出局时,都会万千感慨于“一路走来”如何如何。说到底,“超级女声”不是一场“想唱就唱”的自娱自乐游戏,是某种“青春残酷物语”。在这里,青春不是反叛,不是另类的开拓,不是想象力和自由,而是反复地肯认、加固和强化了那个主宰着我们生活世界的成功神话,那个竞争中的残酷对决,那个输赢决定一切价值的文化。
竞争与输赢是我们世界的现实。学习在竞争中生存是一种成长。但是社会还有另一种现实:十几万人加入“想唱就唱”的行列,但终究不过几十个人才能看到“挥舞的荧光棒”。其余十几万人怎么办?生命不息,PK不止吗?我们除了成功,除了PK掉对手,除了成为或崇拜偶像,还能有什么别的梦想吗?我们在“淘汰/晋级”的输赢文化中还有什么另类的选择吗?被淘汰出局的大多数人如何可以有意义、有自信、有个性、有尊严地生活?
“美国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美国是一个战场。”这是《北京人在纽约》中的一句台词。而现下的中国,20年之后的中国,PK一代的中国,会不会是一个更凶险的战场?那么,“想唱就唱”在哪里,歌唱原本的意义在哪里?
□刘擎(上海学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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