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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拓的间接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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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5/08/17 出处: |
——兼谈“邓拓倒卖文物案”真相
1966年文革大规模拉开序幕前夕,发生在京城的两大“自杀”案,曾经震 动一时。后人都知道,事件的主角——邓拓和田家英,都是因为对毛泽东发动的大 跃进不满,为彭德怀“翻案”或抱有同情,换言之,是因为“路线斗争”的原因遭 受迫害自杀身亡的。前者的忌日是5月18日,后者的忌日是5月23日,两者前 后相差只有五天。事后想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连发生两桩如此重要人物的自 杀案件,的确是对即将发生的全民族的“血光之灾”发出的一种预告。 按照事理和时间的逻辑,邓拓的直接死因,应该是: 一、当年5月8日《解放军报》发表的署名“高炬”的《向反党反社会主义的 黑线开火》。文章把他和吴晗、廖沫沙“三家村”定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黑线” ; 二、5月10日上海的《解放日报》、《文汇报》同时刊出姚文元的《评“三 家村”——〈燕山夜话〉〈三家村札记〉的反动本质》; 三、5月16日,中共中央发布发动文化大革命的“五一六”通知。 5月17日夜,邓拓在遗书中写下“我要再一次地高呼……”等革命口号后, 于5月18日凌晨服安眠药自尽。他的受政治迫害而死,为自己的信念和人格尊严 而死,为家人少受惊吓和凌辱而死,应该是没有疑义的。 不过,最近《纵横》杂志发表的杨泽南先生的文章(以下简称“杨文”)揭示 ,邓拓之“受迫害”和遭嫉于江青,是更早的事情。 该文说,早在“1963年秋,中央某部发了个通报,通报说:‘邓拓有严重 问题!抢购争购倒卖国家文物字画,非法获利几千元。’”此事一出,内部震惊! 根据当时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北京市委书记彭真“反调查”的指示,北京 市长刘仁亲自挂帅,组成了一个有北京市纪委书记、宣传部长、办公厅主任、农村 工作部长、市委秘书长等参加的“六人专案组”。他们首先从邓拓的家中查起。据 参加者朱方狮回忆,第一次走进邓拓家,他们一行大开眼界:“……一共九间房, 间间都是字画,墙上挂满了。” 开始,他们“一件一件地问,一件一件地查。”后来发现这不是个办法,这么 多的字画,恐怕查到猴年马月也查不完。经过商讨,他们决定从“通报”的指控入 手,先查那幅文件提到的“宋代古画”…… 经过长达九个月的调查,据杨文说,此事的实际真相是这样的: 一年前,一个名号“白石老人”(不是齐白石)的收藏家来到北京。随身带有 一幅苏东坡的画卷,想卖给国家。他找到了文化部文物局、故宫博物院,面见了故 宫博物院院长吴仲超。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吴仲超建议白石老人将画给邓拓看看, 说邓“特别喜欢字画,鉴赏力也特别强”。 当晚,吴就在全聚德烤鸭店设宴,请邓拓和白石老人同赴。三人一边吃烤鸭, 一边鉴赏那件字画。经过邓拓鉴定,该画被认定为真迹。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白石老人一时高兴,买卖的事似乎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 说:“这幅画以后就归您收藏吧!”邓拓是个君子,决不讹人财货,仍然说:“这 幅画很值钱的啊!”“钱多钱少无所谓,你看着给就行了。”老人似乎有点后悔, 但又不好改口。 邓拓于是以“两万五千元”定价,这在当时,无疑是一个“天价”。自己一时 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怎么办?他就让老人到他家去,任其挑选自己的藏品,以画换 画。老人同意。于是一行人趁热打铁——又连夜赶到邓家…… 最终,老人在邓拓的藏品中挑选了二十七幅字画。他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就 转手卖给了文物商店,正好获现金“两万五千元”! 到此为止,专案组最后以一篇“换画”的调查报告获得了中央通过。而不依不 饶的似乎只有江青一个。 江青并不懂字画,对于这类收藏也从未表现出什么兴趣 ,对邓拓应该不存在那种“恨羡交织”的感情。那么,她为什么要对此不依不饶呢 ?杨文的解释是,北京市的领导人从不买她的账——不陪她看戏。相信此说是有根 据的。因为据R·特里尔的《江青全传》介绍,1962-1963年,正是江青 开始着手“戏剧革命”的年头。她先是想取得北京市有关方面的支持,但是却“热 脸凑上了冷屁股”。在北京失望以后,她于是转道南下——开始在上海寻找同盟者 。在当时上海市委书记柯庆施的热情支持下,江青才得以在那里经营出一个“小圈 子”,也就是后来被毛泽东倚重,用来发动文革的“四人帮”亲信集团。 但是,江青又是如何知道那些文物生意场上的事情的呢?据王稼祥夫人朱仲丽 说,江青在“破四旧”运动中,曾参与掠夺查抄文物和工艺美术品的活动,所掠“ 金表、玉器、书画、瓷器等珍珠、翡翠、文房四宝,竟达一千零八十七件,约值十 三万一千二百元,而江青只付出二十元六角四分。但这些活动,具有鲜明的“敛财 ”性质,而非真正对文物有什么爱好,且都是在康生和陈伯达的引导下投入的。R ·特里尔记载,江青个人唯一一次对古文物表现出兴趣的时间大约在1974年, 那时,陕西省咸阳市的韩家湾公社出土了一枚“吕后印”,估计是受了谶诲迷信的 挑唆,从此江青开始到处大讲吕后的“丰功伟绩”和历代女皇、以及母系社会的故 事。但是,她的此举为政治目的服务的“司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的,何况那也 十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所以,笔者认为,杨文在讲述1963年这个关于江青和邓 拓的故事中,恐怕漏掉了一个人,那就是对文物界行情“门儿清”、在此行布有广 大“眼线”的康生。他对文物的“研究兴趣”广为人知,可以与之媲美者,恐怕只 有郭沫若一人。 但是,康生敛集文物,多是凭借“空手道”——以权谋材、以势谋材。根据林 青山的《康生外传》,他从文管会或故宫索要藏品,最多只象征性地交几块钱。如 北京市文管处库房里的一幅宋拓汉石经,据传是蔡文姬的父亲蔡邕所书,国内仅存 三件,康生只以十元钱就“买”下了;北宋黄庭坚的一幅真迹——“腊梅三友”, 仅用五元钱就“买”下了。最后,他说荷包里只剩一角钱,仍然“买”走了价值几 万元的宋画院仿赵干的《起蛟图》……因此,他是决计不会与“白石老人”这样没 有权势的人,讲什么“公平交易”的。除去别的因素不考虑,为当事人着想,作为 买卖中介者的吴院长当初没有把老人介绍给康生,而是介绍给了邓拓,料想也有这 层原因在内。但在康生一方,自然就成为人生的一桩“恨事”了! 但如果是康生从中上下其手,他又如何能说得动当时还没有很大权势的江青, 去替自己火中取栗呢?不知读者是否注意到康生临死前所做的那件“出卖”江青的 事——1975年,他听说毛泽东多次批评江青和四人帮后,把毛泽东的联络员王 海蓉和唐文生叫到病榻前,告知两位,江青在历史上有“变节”行为。证人有二, 第一个叫做刘晓。根据王稼祥夫人朱仲丽的回忆,此人在“毛江联姻”前的组织调 查时,就报告过江青的这段历史。但他的材料被当时主管情报和保卫的康生压了下 来。直到临死,康生才交代了这条线索。那么,第二位证人是谁呢?不是别人,正 是为邓拓与白石老人之间的这桩买卖牵线搭桥的人——吴仲超。 可想而知,在1963年,只要康生对江青有那么一点暗示,江青就会足够激 动的了……因此,他们明面上是要打邓——这是不容置疑的,但背地里是要打吴。 道理很简单,如果邓拓出了事,必然牵扯出吴仲超:谁要你把那幅如此贵重的画, 弄到私人手里去了呢! 至于当时国家文物收购经费的不足,收藏条件的恶劣,研究力量的匮乏;在对 外不开放的条件下,国家有“藏文物于民”的政策,连猴子都住着高级住宅的江青 ,是不可能知道的。而这一层,杨文也没有交代。 如果笔者的这层“推测”是站得住脚的话,我们可以认为,文革的所谓“路线 斗争”、“派系斗争”,有许多是与个人恩怨相关联,所谓“无产阶级的义愤”, 掺杂着不少“挟私报复”的阴暗动机,是一目了然的。(陈小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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