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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杰:斯大林与老教堂
    时间:2005/08/09 出处:
      进入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斯大林的绝对权力逐步得到了巩固。列宁时代的“老近卫军”们,要么被他从肉体到精神一起消灭了,要么开始对他俯首称臣、拍马献媚。帝国空前强大,人心空前统一,连彼得大帝也无法企及的功勋和权力都掌握在这个矮个子的高加索人的手上。所谓“盛世”,一般都流行三件事情:修史书、建宫殿和筑陵墓。于是,斯大林开始大兴土木,在莫斯科建造一批能够展示他那“丰功伟业”的“标志性”的建筑,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建筑就是宏大的“苏维埃宫”──今后将在这里举行万人大会,而斯大林将站在主席台上接受人们百川归大海般的朝拜和景仰。然而,苏维埃宫的设计方案出来之后,负责城市规划的官员们发现,在莫斯科的市中心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一块空地。怎么办呢?
      
      斯大林的弄臣卡冈诺维奇和莫洛托夫自有办法满足主子的心愿。经过一系列的考察和研究,他们向主子汇报说,可以把沙皇时代建造的、代表“愚昧和迷信”的大基督教堂拆除掉,然后在原址上修建这座象征著苏维埃时代“无产阶级新文化”的苏维埃宫。斯大林立即同意了这个“聪明”的方案。正如后代的文物保护学者所指出的那样,斯大林的智力和文化的缺陷在此事中表现得最为充分:总书记无法估计俄罗斯文化遗址的历史价值。他的签字的后果比阿Q画的那个圆圈要可怕得多。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五日,大基督教堂这座历经几位沙皇、耗费半个多世纪才建造起来的伟大建筑被摧毁了。当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时,正在克里姆林宫办公室工作的斯大林一度很紧张,他颤抖了一下,不安地问助手说:“这是什么声音?哪里在爆炸?”
      
      斯大林忠心耿耿的秘书波斯克列贝舍夫报告说,根据您批准的关于确定苏维埃宫建设地点的“七月决议”,现在工人们正在拆除大基督教堂。斯大林放心了──这不是反对派的阴谋,这不会危及到他的安全。在此后持续一个多小时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里,他再也没有理会这件事情,又专心致志地阅读各地送来的关于集体化进程的报告。斯大林传记的作者、历史学家德安沃尔科戈诺夫感叹说,斯大林未必知道,这个民族文化的圣地是人民用自己的血汗钱建造的。参加教堂内部装修和雕塑的有韦列夏金、马科夫斯基、苏里科夫、普里亚尼什科夫、克洛特、拉马扎诺夫以及其他赫赫有名的艺术大师。由于无神论和建筑方面的考虑,这座永久性的教堂被拆除了。记载著教堂被炸的、绝无仅有的镜头,反映了心灵上的伤痛。“看了电影,使我们又想起了一九三一年那个寒冷的十二月,炸掉的不仅是一座教堂,炸掉的是文化,炸掉的是过去。在过去的东西中,斯大林珍惜的只是那些在目前能够肯定他的东西。”
      
      与大基督教堂的命运同样悲惨的,是北京的古城墙。在北京的城墙消失半个多世纪之后,一位老北京的文章让我感慨万千──“北京城墙,你是我内心无法愈合的伤口,一个时时萦绕的痛苦记忆。我怕想到你,怕见到你,怕别人谈起你,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不知当那隆隆的推土机铲掉你身上第一块砖,滔滔的人流卸下你第一块瓦时,你是怎样泣血,你是怎样嚎哭,你是怎样痛不欲生。怎么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怎么敢这么下手?八百年的城墙啊!在一夜之间毁坏得干干净净。”我不禁想起了梁思成,对于这位建筑大师和建筑史家来说,古城墙上的每一块砖头都是他身体里的一滴血。他在《关于北京城墙存废问题的讨论》一文中指出,保存城墙并不会像某些官员说的那样“妨碍交通”。他提出了一个无比美好的设想:北京的城墙可以建成环城公园,这将是一个将近四十公里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立体公园。“夏季黄昏,可供数十万人的纳凉游息。秋高气爽的时节,登高远眺,俯视全城,西北苍苍的西山,东南无际的平原,居住于城市的人民可以这样接近大自然,胸襟壮阔。”然而,这个美丽的公园没有成为现实──有决策权力的人,往往不是像梁思成这样有文化历史感觉和理性思维能力的人,而是某些独断专行、“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政治领袖。对于梁思成来说,“一个东方古国的城市,在建筑上如果完全失掉自己的艺术特性,在文化表现及观瞻方面都是大可痛心的。”而对于某些政治人物来说,在城市建设中打下自己的烙印、展示自己的权威才是最重要的。他不会尊重历史,也不会畏惧未来,并号称“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古城墙算得了什么?整个帝国的版图都像一张白纸,任凭他随心所欲地涂抹。
      
      对于莫斯科来说,幸运的是大教堂事件并没有大批量地发生,“斯大林式”的思维仅仅是其城市发展进程中的一段延续时间不长的“痉挛”;而对于北京来说,不幸的是老城墙事件直到今天还在不断地重演著,“拆”和“建”变成了官员们显示各自政绩的“第一标志”。当年,梁思成在论述北京的古代城市建筑规划和建筑艺术时,曾感叹说:“北平的整个形制既是世界上可贵的孤例,而同时又是艺术的杰作。城内外许多建筑物又都是在历史上、建筑史上、艺术史上的至宝。它们综合起来是一个庞大的‘历史艺术陈列馆’。”他认为,从保护历史和艺术的角度出发,绝不应当破坏这个全世界保存最完好的体系,因为历史的文物对于人民有一种特殊的精神影响,最能触发人们对民族对人类的自信心。然而,半个多世纪以来,在北京,被摧毁的不仅仅是一段古老的城墙,更是北京本身。在今天,让老百姓捐献城砖再修复一段旧城墙,这种廉价的亡羊补牢毫无实际价值和意义──因为北京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北京在哪里呢?让我们来听听诗人的哀叹吧──“你仅存于文人墨客思念的笔下,留在黑白相片那模糊的影中。我只能从三四十年代的断文残墨中拼凑你那斑驳的旧影,郁达夫《故都的秋》中你是浓浓秋天的韵味和青天下驯鸽的飞声,俞平伯的《陶然亭的雪》里有旅人朔雪寒风中寻诗觅画的身影,老舍的一生那份欲落泪而又表达不出的是对你的眷恋,林海音缠绕于心的是暴雨过后土地被太阳蒸发的回味。”
      
      我住在北京一栋丑陋的塔楼里,从窗口眺望这座灰色的城市。天际线上没有教堂的尖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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