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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扭曲了的1840年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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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05/06/22 出处： |
1840年中英战争长期以来成了耻辱的标志性象征。
历史教科书都把这一年作为中国历史的转折点，看成是中国近代史的开端。
历史学家茅海建在总结1840-1842年中英战争时，就说：“鸦片战争的真意义，就
是用火与血的形式，告诉中国人的使命：中国必须近代化，顺合世界之潮流。”
[1]
其实，这是一种假意义。而且是一种可怕的假意义。
因为中国现代化的核心在于中国人成其为人。
中国的屈辱不只是从1840年中英战争才开始。两千年专制史，就是一部罄竹难书
的中国耻辱史。我们必须重新反思到底什么屈辱，什么是1840年的屈辱。
1840年中英战争固然是一种不幸，但是，如果没有这次战争，中国就不用现代化
了？难道只有火与血的挨打史，才能使中国从沉睡中苏醒吗？难道现代化的目的
，就可仅仅归结为简单的防止中国再次挨打？！
中国历史上那一次又一次的兵荒马乱，一年又一年的民不聊生，一度又一度的治
乱循环，一遭又一遭的言祸株连，一日又一日的秦政相因……人成了手段和工具
。在中国，哪朝哪代又少过火与血的形式？1840年中英战争伤亡的军人还不及朱
元璋搞一回冤狱死的人多。专制一点都不比侵略者的枪炮温文尔雅。北宋末年，
人肉的价钱比猪狗还便宜。按照成吉思汗的法令，杀个汉人只需赔头驴的价钱。
难道这一切还不足以让中国人思考人如何才能成为目的？中国人怎样才能不再受
中国人的侮辱和蹂躏？中国怎样才能成为一片自由的土地一方幸福的乐园？难道
中国和中国人只配在坚船利炮的驱使下才会产生变革的愿望，作出变革的行动？
任何屈辱都是屈辱，没有中外之别。如果在外国面前要求做人，而在中国人面前
哪怕做牛马也行，这实际上是只有抽象的爱国，却没有爱人。
现在修中国史却要将康熙雍正乾隆嘉庆放在“中国古代史”里，而欧洲早已经开
始了近代化，历史学家的视角还是从中国看中国，今天的许多学者依然缺乏世界
的眼光，热情地讴歌康乾盛世，制造了一个近代世界里的古代中国。这样一来，
中国的近代史似乎就是从屈辱开始，而不是从愚昧和专制、从中国不愿意给西方
国家平等地位和它们平等交往开始。这是一种误导。
中国一向自视为“天朝上国”，别的国家都是“化外蛮夷之邦”，政治上讲扬威
天下，怀柔远方，以争取四夷来朝，万邦宾服，从来就没有国家平等的观念。比
如，无论是新唐书还是旧唐书，日本都被称为倭奴。
到了清朝，一位法国作家写道，马戛尔尼到中国之前，在皇宫档案里，所有的外
国使团都被登录在藩属使团中，1689年法国耶稣会士到中国也被说成是进贡，尽
管太阳王连委任都没有给予他们。[2] 1792年英使马嘎尔尼因不愿行三跪九叩见
皇帝，乾隆说“朕心实为不惬”，“此等无知外夷”，“不值加以优礼。”俨然
是一种不平等的居高临下的姿态。嘉庆二十一年（1816）因为不肯行跪拜礼，英
使亚墨哈斯的外交再次以失败告终，而且以后不再允许外国使臣到北京来。嘉庆
皇帝就说英国这个当时的世界头号强国：“蕞尔小邦，何得中国并论！”而1816年
以前的161年里，西方使节到北京要求通商传教不下十数次。[3]
当时对西方国家的称谓，如“英吉利”三字前面都有个“口”字旁，“瑞典”两
字前面也有“口”字旁，对外国人的人名也动不动人加个“口”字旁，以示鄙视
。[4]如美国，就被称为“咪夷”。1838年，英国驻华商务总监督义律由于投递的
文书封面上没有“禀”字，两广总督邓廷桢“原封掷还。”[5]
清朝政府的龟缩自大姿态和西方的进取精神，贯穿着这两个世纪。是中国自己一
次又一次的堵死了和平交涉的通道。
当乾隆们依然以天朝自居时，即将离开中国的马戛尔尼却窥破了中国的底蕴：只
要几艘三桅战舰，就能够使中国分崩离析。[6]一个知道自己分量的世界头号强国
，能够长久地咽下这口恶气吗？他们纵横四海，惟独对东方的中国采取和平的姿
态，可中国却对英王陛下的使臣不理不睬，还要求行跪拜礼。其实，早在1743年
，海军上将安逊就在他的《回忆录》就主张对中国实行炮舰政策。这时离鸦片战
争还有将近整整一个世纪。[7]而在黑格尔（1770-1831）眼里，中国就只是一个
雄伟的废墟了。一个停滞不前的国家，又怎么可能让另一个国家长期地满怀敬意
呢？而大清帝国的子民，却还必须相信中国是抚有万国，万方向化，威德远播！
乾隆在1796年给英国国王的回信里还说，英国国王“能知大义，恭顺天朝，深堪
嘉尚”。[8]为了冷静地看待这个问题，我们不妨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当马戛尔尼
的侍从安德逊回国后这样向国人描述他们出使中国的经历：“我们像要饭的一样
进入北京，像囚犯一样被监禁在那里，而离开时简直像是盗贼。”[9]如果中国处
在英国当时如日中天的地位上，自己派到一个老大帝国的使节，遭到这种待遇时
，又会作何反应呢？
回顾历史，我们需要心平气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真正有益的教训和启迪
。
我们看待过去，不能再停留在大清子民的心态和水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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