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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株洲，炎帝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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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05/06/05 出处： |
二○○四年十二月十六日晚上十点钟左右，两位神色急迫的人敲开了当地唯一的五星级酒店华天大酒店的一间客房：“请问你们是记者吗？”房中一位文质彬彬颇有修养的高个小伙子应道：“是的，我是经济观察报的记者，姓薛。”薛记者递上名片和近期出版的经济观察报，指着报纸上自己的名字和报社的电话微笑道：“你们可以打电话查证。”半个月前，薛记者曾到株洲采访过炎帝广场开发部产权争议的官民双方，这次来是为了采访明天市政府安排市广播电视局强行接管产权争议尚未解决的开发部的资产一事。来人自称是株洲市委宣传部的，他们告诉薛记者说：“明天的会议是内部工作会议，我们希望你们不要参加。你们记者并不了解这件事的情况。这样吧，明天十点钟我们安排负责这项工作的市政府的刘玉平副秘书长向你们介绍有关情况，到时候派车来接你们。”薛记者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答应。来人再问：“隔壁几间屋住的也是记者吧？”薛答：“不知道。”不过薛在想，难道政府有人在用监听公民电话的特务手段监视记者的行踪？
夜幕下的长沙机场高速公路上，一辆小车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向株洲驶去。大约十一点钟的样子，车上的记者接到一个自称是株洲市政府工作人员的神秘电话：“明天你们是无法在接管会议现场采访拍摄的，市委市政府已经做了防范记者的充分准备。”小车继续行驶，快进入株洲地界时，一位记者下车上了另一辆车。进入株洲市区，两辆车已经拉开了很远的距离。一辆仍然到了地处河西已经被市委宣传部光顾过的华天大酒店，另一辆却悄然开到了地处河东的四星级国宾大酒店。
十二月十七日早晨八点十五分，一位电视记者带着摄像机从华天大酒店出发，来到了炎帝广场的炎帝塑像身后的电视铁塔一楼会议厅。门口早有人把守，一位自称姓欧的人拦住电视记者，嘻笑着问：“请问你是哪家媒体的？”电视记者答：“卫视的。”欧称：“我是株洲电视台的。今天是个内部会议，我们不邀请其他记者参加。”电视记者觉到很有些不可思议——当地电视台的同行有什么权力阻挡外地新闻媒体的采访活动呢？欧可能看出了这一点，立即叫来一位官员模样的人。官员模样的人对电视记者说：“一会儿市委宣传部的人就会来为你们记者安排的，请先在会场外等一下。”电视记者几次试图说服阻挡的人以进入会场，但都被拒之门外。于是，他打开机器，把摄像机的镜头对着会场门口。
八点二十四分，经济观察报的薛记者走到了会议厅门口，仍然被拦在外面，不准进入；差不多的时间，潇湘晨报和湖南电视公共频道的两位记者所乘的小车也出现在会场门口。
在会场门口转来晃去的记者，实在是让把守会场的人心惊胆战。不过，很快他们就松了一口气，市委宣传部的人急急忙忙地赶到了现场，请了这位记者又请那位记者，要求立即离开现场到市政府会议室等待刘玉平副秘书长发布新闻。记者们不愿意离开现场，表示即使不能进入会场，也要坚持在会场门口等待刘出来进行现场采访。有位记者说：“你们株洲市委宣传部对待我们记者怎么像对待敌人似的？”宣传部的人虽然很尴尬，但是仍然很坚决地说：“这里太冷了，你们还是到政府办公室去休息吧！”几位记者终于被赶上小车，拉到市政府去了。
“炎帝广场资产接收会议”终于躲开记者的关注，开场了。
记者被市委市政府的官员从会场赶走，可是有个如同幽灵似的人物却按当局的要求从八点半开始就一直徘徊在炎帝广场商业街周围。这个幽灵似的人物是市广播电视局预谋以强行开锁霸占炎帝广场开发部办公楼的开锁匠。开锁匠头戴一顶头盔，骑了辆摩托车（车号：湘B B6464）在炎帝广场开发部的办公楼下晃来悠去。有人认识他，砸给他一句话：“你今天敢去开开发部的锁，以后可就得当心点啊！”开锁匠哭笑不得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赶快把摩托车骑得离和他说话的人远一点。
会场上，刘玉平说了一段颇具有经典意味的话：将炎帝广场开发部的资产收为国有交给广播电视局管理经营这件事，我们今年三月份就准备做的。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这些人只是经办人，这件事情就是做错了，也不会是我们的错，那也只能是政府的错。现在我们下决心要把它解决了。
大约只有半小时左右，会议便结束。显然，开会的目的无非是以政府的强权向敢于以宪法和法律维护自己公民权利的开发部所有员工宣战而已。
会场上的人蜂拥而出，刘玉平志满意得地乘小车回市政府对付记者去了；会议宣称成立的“广播电视局炎帝广场接收工作领导小组”一干人马，得意洋洋，笑意盈盈，会前自称是株洲电视台的欧（现在知道他叫欧斌，是所谓接收办公室的操盘手）走在开发部总经理凌鹏的旁边，似乎在劝说着什么。凌鹏大声地说道：“你们说我们开发部的资产是国有资产，那把你们做的资产界定报告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嘛！”跟在凌鹏周围的欧斌一伙人似乎在说着要相信政府之类的套话，不过可以十分明显地看得出来，这伙人脸上透出按捺不住的给人下套“成功”的快感。
以凌鹏为首的开发部这帮人对当局官员的认识实在是太天真了。当他们走到自己的办公楼下时，他们惊呆了，他们终于体验到了“人民政府”也会给人民制造恐怖，也会哄抢人民的财产，他们简直是不寒而栗——广播电视局调集来的好几十个人迅速冲上了位于五楼的开发部办公楼层。在这些人中大约有十来个是被当地人称为“流子”即地痞流氓的人，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的，这“流子”都身着保安服装。幽灵般的开锁匠被叫上了楼，欧斌，还有一个名叫韩小伟的人，要他抓紧把锁打开。原来站在自己办公楼层大门口的几位开发部的员工，明显地势单力薄。面对令他们无法理解的风云突变，政府公职人员竟然像强盗般拥来，他们仍然义正辞严地要求欧斌、韩小伟等人出示合法的证件和文书。他们说：“只要你们出示，我们可以主动用钥匙把门给你们打开！”"我们是执行政府的决定，你们这是对抗政府，马上给我让开！否则你们要承担一切后果！我们撬你们的锁是有政府派来的公证处为我们公证的！”气急败坏的欧斌、韩小伟等人狂嚷着。可能在他们认为万无一失的强行接管方案中，实在是没有想到处于弱势地位的开发部员工竟然敢于公开挑战哪怕是来自政府的违法行政行为。
欧斌、韩小伟一伙中有人向110报警。报警的人拿着手机说了好一阵，理由实在是令人笑掉大牙——政府要我们抢别人的地盘，别人不让我们撬锁，你们110赶快来帮忙——报警的人最后沮丧地关掉了手机，因为110不愿为这种违法的事出警。这时候，本想干净利落完成政府交办任务的欧斌、韩小伟一伙人实在是急红了眼，声嘶力竭地叫道：“两个拖一个，把他们的全部拖下去！”转身又对开锁匠吼叫：“马上上去把锁打开！”开锁匠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很狼狈的样子站在那里被挤来撞去。这时，开发部的人也向110报了警。110接警后，立即出警赶到了现场。警号为“035066”和“030875”的两位警官正听着开发部两位员工讲述情况时，被人拉到了一边，一个瘦猴模样的人过来对两位警官说：“我告诉你们，我是司法局的，政府派我来帮助广播电视局接管开发部的资产。你们马上把开发部的人带走，我们好开锁进场。”看得出来，两位警官有很强的法治意识，他们不为以政府压人所动，表情沉稳，不卑不亢，很巧妙地拒绝了瘦猴模样者的要求。警号“035066”的警官一边做纪录，一边说“你们一个要接管，一个不同意接管，应当双方协商来解决。”说完就走了，把瘦猴模样者等人晾在了一边。
这时，急于向政府表功的欧斌、韩小伟之流真是急坏了，大骂警察，说：“这帮警察太痞了。政府要他们来配合我们，他们就站在楼下不动。只要他们出示警察证件，开发部这帮人哪里还敢和我们作对！”
在办公楼走廊上，开发部一位女员工看来是认识广播电视局的法律顾问。她对他说：“产权争议再怎么说也是个人民内部矛盾嘛，为什么要像对待敌人的一样来对待我们老百姓！什么时代了，还搞打砸抢！你是他们的法律顾问，你说是不是应当讲法呀？”“是应当讲法，是应当讲法。”法律顾问很是左右为难，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很快就走到一边去了。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欧斌、韩小伟之流本以为开发部不过是个软柿子，我有政府撑腰，我有政府加力，那还不随便把它捏个稀巴烂，那知道开发部还真是颗铁核桃，硬是砸不开！这时候，欧斌、韩小伟一伙人碰头哪商量哪，也不知有多少次了，看来是权令智昏，丧心病狂，该大显身手了：扁脸型、高个头的韩小伟再次冲到四楼到五楼的拐弯处，大声嚎叫：“打！你们就给我打！我们是依法执行政府的决定，怕什么！四个打一个，统统地打下去，拉下去！”与此同时，韩小伟等人使劲地把身穿保安服的“流子”住上推，让他们去打去拉守在办公楼门口的开发部员工。
在这里，真让人见识了什么是披着“合法”外衣的“苛政恐怖”，真让人理解了老百姓在政府面前是什么样的弱势群体。守在办公楼门前的开发部员工被打被拉被摔，就这样一个个被拖离了他们多少年来天天工作的地方，从五楼被拳打脚踏地推搡到了一楼。其中一位员工被打得被气得实在是忍无可忍，挣脱这帮打手，跑进一间屋里拿了把菜刀冲出来——这下好了，给了欧斌、韩小伟之流一个口实，大声呼喊一直站在楼下的警察——这位可怜的员工就这样被警察带走了，拘留十天！
于是，形势急转直下。欧斌、韩小伟之流命令开锁匠打开了开发部办公楼的大门，然后把办公楼中的一间间办公室全部撬开，包括总经理室、财务室等等，紧接着又把所有办公桌所有文件柜统统撬开——这就是株洲市人民政府精心安排的资产接管闹剧——人民政府就这样把人民的财产抢走了！
国内不少经济学家、法学家、审计专家和律师对炎帝广场开发部所属资产的产权性质已经作过多次论证和评估，认为这是在当年政府给出优惠政策的条件下开发部员工所创造形成的私有财产，国内已有好几家媒体报道了此事，有的甚至不惜用一个整版来研讨这件事情。
可令人遗憾的是，株洲市人民政府的某官员例如刘玉平等人认为，在株洲这块地盘上，谁的财产是不是国有资产，那是政府的财产局说了就算的事，专家学者只能去说说理论问题，瞎叨叨而已，与我株洲市政府何干？假定你株洲市人民政府有权力界定任何人的资产是否属于国有，那也总应当把资产界定报告拿出来放在阳光下，让大家看看，尤其是让被界定财产的原所有者看看吧！即便倒退到这一步，也只能是遗憾——株洲市财政局对开发部所属资产的所谓界定报告，仍然不能见人——不仅开发部的员工看不到，就是CCTV记者向刘玉平和市委宣传部的陈副部长提出要看看这份资产界定报告时，两人都说可以，但两人又都躲躲闪闪，最终也没有提供出来。
我们再后退一步假定，政府有权力随意把国有资产从一个经营者手中转移到另一个经营者手中的话，难道这种转移需要使用文革式的打砸抢手段和强盗行径来实施吗？难道“苛政猛于虎”就是株洲市人民政府执政能力的体现吗？
当天晚上九点钟左右，好长时间没降水的株洲，突然下起了雨：恐怖株洲，天怒人怨；炎帝作证，政府何颜！看了这篇文字的人可能会问，你怎么对当天现场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好，告诉你这个谜底吧——那个住在国宾大酒店的电视记者到哪里去了？一直在全程隐敝跟踪摄像呢！
良政与苛政的较量，好戏还在后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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