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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于轼：保护私人财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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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05/05/28 出处：新华网深入讨论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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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使经济学家茅于轼先生开始了他的“乡村实验”。在山西临县湍水头镇龙水头村，他设立了一个带有扶贫性质的基金。9年过去了，基金的规模从最初的500元，发展到今天的35万元，茅于轼的“实验”，也从偏远的乡村，走向繁华的都市。今年的3月，他又在北京为进城的农村青年创办了保姆培训学校。茅于轼说，中国最大的问题是农村问题，而农村最
大的问题是剩余劳动力太多。所以他不仅要办保姆班，将来还要办“园丁班”、“宾馆服务员班”，只要是能让农民进城的专业都要办。
茅于轼是中国经济学界少有的走出书斋，真正“行动”起来的人，他以年逾古稀的老迈之躯、敏锐深邃的社会视角，身体力行，实实在在地实践着他的社会理想。他说：“这样做的原因，一方面是出于道义上的责任，另一方面是通过这种方式，可以了解乡村的现状。”
茅于轼的“行动”使他的影响超越了经济学界，在全社会赢得了广泛的尊重。《南方周末》2002年年度人物候选名单中，73岁高龄的茅于轼赫然位列其中。12月15日，记者在苏州采访期间巧遇茅于轼先生，并对他进行了专访。
穷人最需要得到保护
记者：茅教授，私人财产的保护问题，近期社会关注度很高。有一种观点认为，十六大的召开，预示着中国民营经济的发展进入到第6个阶段，其标志就是要通过再次修宪，明确私人财产要得到法律保护。我们听说，最近您在杭州提出富人和穷人的财产都要保护，结果招致很多人的反对，对这个问题您怎么看？
茅于轼：人类历史上，要不要保护财产所有权是一个很有争议的问题。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要不要写入宪法，就引起很大争议。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说私有财产不受保护，但区别在于，是不是可以以各种借口来侵犯私人财产，这在历史上是很平常的事情。
要不要保护私人财产，特别是要不要保护富人的财产？我在杭州确实谈起过这个问题，但遭到很多反对。首先，最需要保护的是穷人。因为其穷，受不到教育，不懂法，有时就会去干一些违法的事。其次，富人也要保护。
现在中国最得不到保护的人是农民。有人说，穷人的财产少不值得保护，这是错误的。穷人的财产虽然少，但对其而言，性命交关，所以最需要保护的是穷人财产。只要严格保护了穷人的财产，富人的财产自然就能得到很好的保护。为什么要保护富人的财产？我们历史上的教训是深刻的，因为不保护的话，就没有人敢做富人，结果就是大家都是穷人。富人不但应该交税，还应该交累积所得税，这样可以调节社会的贫富，现在必须强调这样的意识。
有那么多人反对我的观点，对富人看不惯，这很危险，我很担心。法治社会中，穷人和富人都要保护。现在美国国内之所以不会爆发革命，是因为美国是个无阶级的社会，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是天经地义的。我们这个社会尚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来巩固这些观念，才能建立一个有序的稳定的社会，否则很可能出轨。
现在我们对私人财产的保护还是有条件的。如果我们还要稳定20年，必须宣布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穷人和富人的财产都要保护。中国历史上穷人造反，破坏富人的财产所有权，结果是什么？还是穷人占多数，无法改变这个循环。只有所有人的财富得到保护，穷人才有可能慢慢变成中产阶级。所以保护私人财产是社会产生财富的必要条件。
一个社会如果穷人占多数，社会是不会稳定的，只有中产阶级占到多数才可能稳定，现在发达国家都做到了这一点。要做到这一点，方法很简单：就是要保护所有人的财产，特别要保护穷人的财产，因为他们是社会中最容易受到侵犯的人群。
交换创造财富，而特权破坏交换的规则记者：我们过去常说劳动创造财富，而您有一种观点，认为是交换创造了财富，对此该怎么理解？这次十六大报告中指出，要保护“非劳动的合法收入”，您又是怎么看待非劳动产生的合法财富？
茅于轼：劳动创造财富这一观点不错，但创造财富多少不仅取决于劳动。劳动多就创造财富多，劳动少就创造财富少，这是个错误的说法。我们可以使用机器人进行劳动，在这种情况下，就可以用较少的劳动创造较多的财富，这种情况是工具创造了额外的财富，同样，资本、土地等也可以创造财富。所以同样的劳动不一定得到同样的财富。
交换与劳动一样是创造财富的，因为交换使双方都得利，而不是使财富从一方转到另一方。但交换创造财富有一个前提：双方必须是平等的自由人，如果一方受制于另一方，则交换无法创造财富。市场经济的全部奥秘就在于此。换句话讲，我们过去对市场经济的不理解，就是不明白交换给双方带来的好处。
如果交换给双方均带来好处，那必定要在交换中有新的好处产生。首先有一点，交换的好处表现为什么？现今交换的好处表现为赚钱，钱代表了财富。交换的好处表现为财富的创造。交换一次，整个社会福利因此而增加，当然，交换的进行也可能给社会、第三者带来害处，如污染，这是例外。
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钱代表财富？这得从微观经济学中的一般均衡理论讲起。一般均衡即所有商品在供求上都达到了均衡，一般均衡源于局部均衡（局部均衡是指某种或某些商品达到了均衡）。在一般均衡状态下，任何一种商品都不存在供不应求或供过于求，此时，任何一种甲商品可以转变成为一种乙商品，以价格为中介，水面平衡，可以任意流动，供求根据价格来变化。在这个时候，货币可以度量价值。这是微观经济学最重要的结论。如果没有一般均衡，钱就不能度量价值，计划经济条件下就是如此，在计划经济条件下，价格是扭曲的。
我国目前经济仍没有达到一般均衡，表现为很多东西不能自由买卖，如外汇管制等情况的存在，这时钱不能度量外汇的价值，只有钱加上批条才能度量价值；又如土地，也不能自由买卖，黄金不能自由买卖（但很快将开放），还有一些垄断性的商品等，离一般均衡尚差一点。
在一般均衡状态下，钱就是财富。所以，如果两个人进行交换，双方都赚钱的话，就创造了财富。可能有人会奇怪，为什么交换会创造财富？我们买面包吃而不是自己做，这时虽然没有创造财富，但是创造了福利。这就证明了即使是消费性交换，也会产生一定的福利。
福利的产生可以表现为财富的创造，也可以表现为生活质量的提高，福利也包括非财富的创造。所以交换可以创造财富或增进福利。中国出口商品到美国，中国出口商赚钱，美国进口商也赚钱，这就证明了财富的创造。
使双方得利的交换早在有文字产生以前就有了，但为什么市场制度直到300年前才建立？根本的原因在于，特权的存在使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地位被破坏，有人可以侵犯他人的所有权和自由。在中国，这种特权就主要地表现为政府特权，举例来说，农民减负这个概念本身就是政府特权的表现。在这里，农民负担变成了橡皮泥，想减就减，想加就加。法治的根本是创造人与人之间的平等，进一步说，就是取消特权。对于经济发展而言，市场制度的建立是随着人权的巩固而建立起来的，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现在仍有很多特权，仍有人可以置身于法律之外而不受批评，当然这群人在缩小，情况在得到改善。
缺乏效率的资本市场会阻碍中国经济的增长记者：9年前您在山西临县设立的慈善性质的农村基金会，现在运行的情况怎么样了？
茅于轼：现在进行得很顺利，规模已经到了35万。资金主要是从亲戚朋友那里借来，再借给老百姓的。我支付给借钱者的年息是6％，借出去的我收的年息是 12％，不过有一部分借款是免息的，比如村民看病，小孩上学等。这样我平均可以得到8％到9％的利息，有2％～3％的利差，这样就可以维持基金会的运转了。
我们的金融体制问题非常多，现在资本流不到该用钱的地方去，要用钱的地方非常缺钱，而有些地方资金多得用不出去。我们国家利率差异非常大，特别是缺资金的农村。农村本身并不是没有储蓄，但大部分都流向了城市，这造成资本在农村稀缺，而银行低利息的钱却贷不出去，这说明我们资本市场缺乏效率。
一个有效的资本市场应该从资金富余的地方，流向资金缺乏的地方；从获利少的地方流向获利高的地方，但现在的情况却恰恰相反。资本市场说到底是靠信用的，而我们整体社会的信用还不行。某些地方市场疲软也是这个原因，上万亿元的资金都基本闲置在银行里，流动不起来，出不去就不会形成购买力，这就导致市场上的东西难卖出去。
中国的资本市场非常缺乏效率，一方面大量资本闲置，另一方面有大量廉价劳动力，但两者却配合不起来，中国资本的流动存在很大障碍。如果这一障碍不能有效打破，它将从根本上制约中国经济的长期发展。
高储蓄率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基本保证，如果我们将银行储蓄和剩余劳动力结合起来，每年ＧＤＰ大约可增长4个百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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