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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作霖一次接待外宾的谈话记录
    时间:2005/05/28 出处:凯迪网络
    张作霖与孟禄淡话记录

    北京图书馆藏有王卓然编写的《中国教育一督录》一书,内容记载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教授孟禄,于一九二O年至一九三O年间,多次到中国各地考察教育状况的实际调查记录。该书披露了鲜为人知的有关张作霖和孟禄的一篇谈话,时间在—九二一年十二月五日,由王卓然亲录。

    这篇谈话涉及列当时的国际形势,东北政冶,外交等方面的问题。张作霖谈话的口气很大,语调.神态跃然纸上,如见其人。现将全文照抄如下

    一九二一年十二月五日午后三时,往访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据说张平日少见宾客,对于教育界人士,更少接待;此次由我(即王卓然)先用电报报告奉天交涉署教育厅接待。交涉署长佟德一先禀明张,说明孟禄在美国怎样有名,又说他对于退还庚子赔款,是怎样尽力,张于是特别破例招待。我虽久住奉天,但与之接谈,这却是第一次。见张身材不高,面色红润,两目常下垂,发言时偶尔举目一视。虽对外宾表示礼貌,但其骄气凌人之态,时时显露。盂禄与他的谈话如下:

    孟禄:满洲是中国天产最富的地方,强邻眈眈逐逐,得寸进寸,得尺进尺,历来受外患甚烈。美国人都因此知道满洲这个地方,每对此等不合公理的压迫,起无限的同情。我今天得亲身到满洲这个地方考察,觉得是非常欣幸。


    张作霖:可惜近来所得华府会议(1)消息,日本人竟要求什
    么满蒙特权,满洲这个地方,竟有给人送礼的趋势,真是奇怪已极。满洲只有中国人是他的主人,送礼主人会送,何牢外人。美国素来对中国交情很好,我想绝对不正当如此,也绝不会如此。
    (按:此段凌冰博土翻译时,以原话语气太强硬,因而稍稍变通翻译说——听说日本人要求满蒙特权,华盛顿会议竟有许可之势。按美国素来对中国友谊极厚,倘对此无理要求不能主持公道,致使满洲断送於友邦国发起的会议席上,恐怕中美两国的友谊全将付之流水,实为可惜云云)。


    孟禄:将军须知电传消息,或为仇视中国者的新闻政策,故意宣传此种恶消息以中伤中美两国人民的感情,他便可以从中收渔人之利。我确信美国人民对中国之友谊,必能始终如一,绝不至帮助日本人来压迫中国。我敢断定,纵有别的国家赞助日本人此种无理要求,美国人亦必据理力争。


    张作霖:若美国人真能那样讲交情就好了。我信美国人也不会那样助强凌弱。

    孟禄:满洲天产这样富,前途发展,不可限量。惟开辟这种富源,利用厚生,非有专门人材不可。用外国人来开辟,直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因为外国人只知自利,绝不会为中国人谋利,所以无论任用哪个外国人都是不可靠的。那么外国人才既是不可信,中国就得自己想法造就些人才,所以贵处很应当竭力注重专门教育,多造就些科学的人才,或十每年多派送几名优秀的学生到外国去留学。然后中国以自己人才,开发自己地利,满洲之将来不可限量。


    张作霖:孟先生说的很对,凡是国家若想富强,哪有不注重教育与实业会能成功的呢?我们现在这几天正讨论设立东北大学的问题。并且计划派谴留洋的学生。现在救急的法子,就是凡本省自费出洋的,都由省政府酌量予以救济,不使他们失学,近代中国在日本的留学生,有数千人,以本省公费断绝,流离失所,衣食不给。国家送出这些学生,到外国陷入这种穷苦的样子,成何体统,国家的颜面何存。我着实可怜这些呼救无门的学生!
    所以前几天我拿自己的钱,给他们汇去十万元,稍救他们目前之急。他们这些人,都是外省的,南北东西都有,我是不分畛域的对待,因为他们都是国家的人才,何必分什么你我。至于实业,我们现在正建设一个大规模纺纱厂,厂房正在建筑中,不日可开工。

    (附) 至此凌冰正翻绎此段话给孟禄听时,我(即王卓然)因插言向张巡阅使说,据孟禄一天向我说,他的儿子在欧洲大战时,到欧洲战场从军,他儿子所属的这一师,有二万八千人与德国人打仗,战死了一万八千人,但无一人见着德国人的踪影,这一点就是表示近代战争,完全是器械的战争,就是学术的战争。又孟禄一天对我说.他有一个陆军朋友,新近发明一种机关饱,每分钟能射出五百万子弹。是不是这个数,我己不清了。总之算计起来,一门炮在某一时间内所射的子弹.比同时全中国军队都放枪所射出的子弹还多。换言之,就是这一杆炮可敌全中国的军队。战械利害到这个样子,你说可怕不可怕,所以将来战争完全是一种科学的战争:科学发达便可以制胜,否则难免於败亡;我们东三省逼近的强邻,将来难免一战,敢请大帅于振兴教育,发展科学上,十分留意。


    张作霖:欧洲战术,近来我们也稍稍研究。不用听他们吹,两军相见,还是拼命,豁得出死去,便可以制胜。

    孟禄:我听将军的教育与实业计划,非常钦佩,他日我再来满洲时,我信必能见着惊人的进步。近来欧美人土对于中国一部交通事业,很有提倡“国际共管”的,未知将军意见如何?


    张作霖:凡食毛践土的中国人,没有一个人能赞成那办法的。你想想中国人还能有赞成那么办的吗?

    孟禄:听谓“国际共管”,只是把外国人在中国建的铁路置于国际管理之下,免去一个人专权垄断.有害中国,如
    中东铁路,南满铁路等等。

    张作霖:若是那样办,我是十分赞成,唯恐外国人不干耳。你想若不牵连全国的铁路在内,外国人能单独放弃自己的权利吗?

    盂禄:据找所知,就是那样把外人建的铁路真收归国际公共管理,免一国专断自私,与中国国有铁路,并无干涉。

    张作霖:若是那样,我极赞成。再进一步吧,如能把南满铁路收归国际管理,中东铁路我也宁愿牺牲,交归国际管理。倘若是不然,只把一个中东路收归国际管理,我姓张的是极端反对,无论它是什么国家怎样决定的,我张作霖是绝不听那套的。我就知道中东铁路是中国人的铁路,应当归中国人管理,我自有办法。总之我是绝不放松的。


    盂禄:将军爱国爱乡,良可钦佩。不知对于中国现在政治,有何意见,我也很乐闻教。

    张作霖:我张作霖是毫无野心。我的惟一志向,就是把国家治理好好的,使能立于世界国家之林。乃外人不察,动谓我有什么什么野心;又说我要复辟,那全是报纸放屁。我张作霖在前清是个小小的武官,并没有受过什么样浩荡皇恩,我又何必复辟。而且就令使前清于我有恩,世界的潮流也不能不看一看。现在世界政冶的趋势还允许由共和变为君主吗?
    报纸上的浑诌胡扯,不可听信。

    盂禄:将军的话很对。

    张作霖:中国大病,在官胡子太多。大总统的家人,有一人兼十来个差的。总统是一国的表串,竟任家人这样,真真岂有此理。中国大多数官吏,都是这样吃干薪不作事,国家焉有不穷?
    政治焉有不坏。这一些王八蛋,应当把他们都宰杀个干干净净。现在是上下交征(争)利,思之痛心,言之发指。作督军省长或作什么总长督外的,哪一个不是作二三年官,便称几百万,几千万,他们哪来那个钱,还不是小民的。这些人都是官
    胡子,都该杀,连我也在内。但我的钱,每月东院一千六(指省长薪金):西院一千八(指督军薪金),这几年共集(积)有五百万.全在官银号存储,分文未动。总而言之,要想把中国治好,非把这些官胡子弄净了不可。外边都传说我赞助靳内阁,说他是我的亲戚,全是胡说;我何尝赞成他。他把政治弄的一塌糊涂,我还赞成他吗?不过朝野没有一个好东西,把他推下去,再来一个,还是那样。我告诉你们说吧,中央政冶不久就得变动一下。外边人常常不问原由,责我们不服从中央命令,不知道象这样糟的中央政府,叫人怎样服从啊?若是有个好好明白的中央政府,我也甘愿服从。这都是我们家里的话,你们(指王卓然、凌冰,陈鹤琴。汤茂如四人),就不必翻译给他听(他指孟禄,但凌冰仍为译其概要)。


    孟禄;将军心地坦白,故能语言爽直诚恳,我是非常佩服。

    张作霖:中国之坏,就是坏在官吏,办公事的入,只贪图私利。拿这条京奉铁路说,内中的弊病太多,说起来把人气死。外国人说中国穷,其实中国何尝穷,只不过钱都饱入官吏的私囊了。中国财政,只要有个好人整理,官吏都奉公守法,那一点外债算个什么。我初接奉天省事情的时候,奉天欠两千万外债。现在不到六年,我把这些外债都还干净了。另外还积了两千万来。拿奉天省作个比例,可见整理全中国的财政也是不准的。全国这点外债,东三省若发展起来,使使劲,只三省之力也可还清了。就现在说,只要我姓张的今天发一道命令,使人民每人摊多少公债还外债,不数日就可把钱凑齐。我不是吹,只要你对人民有信用,人民自然愿服从你。现在中国的纷乱,全是自私自利的官胡子闹的。你们看这国家,还成个国家样子吗?一个孙大炮天天嚷北伐,吴佩孚这个大英雄,起先天天讲民意,现在跑到湖北去,打了一个西里哗喇。总之,治理中国并不难,只要大家为公便行了。

    孟禄;将军所说,都洽中肯要。这种纷乱现象是政治进步必经的阶段。欧美政冶革进,中间也都是经若干年的纷乱才好的。

    张作霖:再拿这次北京金融风潮说,国家银行,弄槽到这步田地,成何事体。倘若是有好人办理,亦何至生出这样危险。这次风潮,完全是洋人乘隙捣鬼,学生们好闹,讲什么运动。这样于国家利害大有关系的事情,他们怎么不闹了,怎么不运动了。我看国家金融危险到这步田地,所以才拿奉天的省款,急忙筹出三百万去按济,国家银行才末至倒闭。不料这些混蛋报纸,又说我有什么野心,什么条件,真是放屁。我是干干净净无条件接济的,毫没有什么野心。又外间不察,说我的兵太多,他们那知东三省处特别地位,与他省情形不同。东省是沃野千里,东有日本,北有俄国,地方辽阔,又得守护京奉、中东两条铁路,这几个兵倒算什么,哪足用啊!我张作霖没有别的能耐,但为国家守护这点土地,还有自信。日本人费那么大力气,要求二十一条,你问他在东三省得着什么了,他连一条也未实行得了啊?不是我吹,你们可实地考察考察。


    孟禄:只要将军照方才说的,能从教育与实业根本计划着手,效果大著,外间流盲蜚语,自可免去。

    陈鹤琴(陪同人员):大帅,蒙古事情不知现在怎样了?

    张作霖:蒙古事不成问题,只要中央政府稳当,我便可把他收复回来。现在中央乱七八艚,收回问题,无从接洽。

    王卓然(记录者):听说俄国赤党在库伦驻兵很多,不知确否?

    张作霖:不用听外边乱说,其实只有三四百人,不成问题。

    张作霖:你(指凌冰说)是什么学校的。

    凌冰(陪同人员):我是南开学校的。

    张作霖:你们南开学校的学生怎么那样好闹呢?

    凌冰:南开学生从前好闹,现在可不闹了。而且从前好闹的,还都是东三省去的学生。

    张作霖: (一笑而罢)有个马万里现在还在那吗?

    凌冰:是马千里,现在早不在那了。

    张作霖:我们(对交涉特派员佟德一说)没留吃饭吗?

    佟德一:今晚留在交涉署。

    张作霖:明天可留在我这里。

    佟德一:明天午刻是教育厅教育会留下了,晚间是施大夫 (英国人)留下了。

    张作霖:可告诉他们, 就说留在我这里了。

    孟禄:感谢将军盛情。我可向施大夫商酌,能否邀施允许,再奉告将军。

    张作霖:好好,就那么的吧。我也邀请施大夫同来。

    至此大家乃告别。共谈一点四十分钟。

    (1) 华府会议:即一九二一年美国建议召开的华盛顿顿,会期是从一九二一年十一月十二日至翌年二月六日。有英、法,意.日.中国、葡萄牙、荷兰,比利时和美国代表出席。会议主要是讨论限制军备问题和处理一切有关太平洋以及远东问题。中国派出的首席全汉代丧是顾维钧,第二全权代表是施肇基。中国代表盼望趁此机会彻底解决山东问题,要求国际上保证中国的独立与安全,承认中国与世界其他国家的平等地位,废除不平等条约。当时主要是针对日本在中国推行领土圹张和经济渗透的侵略政策。

    中国代表提出胶济铁路应归属中国。中国愿偿还铁路贷款二干五百万元。这个消息传到中国,得到各省长官和民众团体的赞成。由于北京政府拖延给代表团汇款,张作霖甚至慷慨解囊,汇去一万五千元(也许是二万元)供代表团开销。从这里可以看出张作霖当时的政治态度。
    (见《顾维钧回忆录》, (一)第228页)。

    原文发表于中国教育一督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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