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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我追溯爱上席慕容的诗的缘起，那当然是《十六岁的花季》，
随时随地我都可以满怀深情地把它一字不漏地背出来，就如花季的
记忆与情怀，任何时候都清晰如昨。席慕容的诗，那些伴着我走过
青春岁月的清新的词句，如同记忆画卷的背景，我知道它们一直都
在那里。 第一次知道《十六岁的花季》是小学六年级，那时正热播的一部电
视连续剧《十六岁花季》迷倒众生（大概不包括成年人），片头的
独白就有这一句“十六岁的花季只开一次”。那时正是盼望成长的
年纪（不象现在，开始贪恋逝去的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因了这
句话，更是渴望十六岁的来临，渴望那如花的年华。一年多之后，
我读初一时，表哥正复习迎接高考，我很偶然地在他书桌上发现了
席慕容的诗集《无怨的青春》，一翻就翻到了《十六岁的花季》，
我把它抄下来了，也背下来了，虽然那时还不真正懂得“爱，原来
是一种酒，饮了就化作思念”等等语句的含义，但，就是喜欢了。
囫囵吞枣地读完了一本《无怨的青春》，就深深被席慕容的诗所吸
引，那种清新，那种从容，那种温柔，直击心灵。 真到了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已经读完了我能找到的席慕容的所有的
诗，也许是那时记忆力特别好，从来没有刻意地背过，却能随口溜
出我喜欢的句子，许多诗都能背个大概。然后开始读她的散文，更
觉出她的诗如散文，而她的散文如诗，总是充满了画面感，倏忽如
在月夜见清辉袅袅，倏忽如在山间闻松涛阵阵，倏忽如在花丛觉暗
香浮动，倏忽如在水边望莲叶接天，而读时的心境总是安然而恬静，
心底一点一滴地澄明起来，仿佛眼睛都清明起来了。喜欢翻开她装
桢精美的薄薄的诗集，诗行排列得疏朗秀气，每一卷前有一张线条
简练的画，或月或山或花或帆，或者什么也不是，总之是有韵致的。
后来才知道席慕容早年是习画的，有些插图正是出自她的笔下。于
是又对她凭添好感，心道果然是字、画相通，难怪她的诗文落笔如
画，寥寥数笔，意相就已跃然纸上。 如果说最初的吸引主要源于席慕容用词的优美，随着年龄和阅历的
增长，却发现席慕容最打动我的，是她淡然落笔的背后那细腻的情
怀，温润如玉，柔情似水。就象她自己说的：“我一直相信，世间
应该有这样的一种爱情：绝对的宽容、绝对的真挚、绝对的无怨、
和绝对的美丽。假如我能享有这样的爱，那么，就让我的诗来作它
的证明。假如在世间实在无法找到这样的爱，那么，就让它永远地
存在我的诗里，我的心中。”每次读这一段话，就似乎有暖流涌上
心窝或如微微的电流穿过，不觉受了这个女子的感染——暗自告诉
自己，要穷尽一生寻找真爱。 花与月，恐怕是最能牵惹女子思绪之物，因而也频频出现在席慕容
的诗句中，成为女子细腻情怀的寄托。生活中充满了错过，特别是
错过的那一份痴情，总让人牵挂，让人心疼，让人惋惜，也让人反
复吟唱。你看《昙花的秘密》：“就在你的窗外，我曾是怎样美丽
又怎样寂寞的一朵”，《莲的心事》：“无缘的你啊，不是来得太
早，就是太迟”，《一棵开花的树》：“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同
样生活中也充满了缘定，或者说，世间总有痴情在，等待缘，等待
份，敏感的女子对情之醉心，真是愿意等待千年。记得初读《前缘》，
读到“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朵”
时，不禁掩卷轻叹：当繁忙的都市生活中古老的柔情越来越稀缺，
这个执着的女子依然在诗中构筑永恒的爱。就象她在《无怨的青春》
中的诉说：“在年青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请你一定要温柔
地对待她……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如山岗上那静静的晚
月”。这样纯粹的感情，是不是已成了只在诗里闪光的稀世珍宝？ 似乎那时和席慕容同时风行的还有诗人汪国真，我没有很认真地读
过他的东西，只因从我偶然看过的他的一些诗句，总觉得说理为多，
硬硬的，缺少形象的支撑，读惯了席慕容的柔软的东西，就很难面
对这种反差了。喜欢的就是灯下，一杯清茶，斜倚在床头，翻开一
本《七里香》或是一本《无怨的青春》，闲闲地读上几行，闭上双
眼，眼前就展开了一幅淡彩水墨画，或者更象是铅笔水彩画，可以
由着自己的灵魂游荡，倦了再回到眼前的书卷上来。 再后来，身边真正读诗的朋友开始读那些我读不懂的深奥的现代朦
胧诗，再后来是后现代的抽象、晦涩的诗句了，我这个“伪诗迷”
渐渐落伍了。我读不懂那些东西，不过也从不羞于承认我的不懂。
诗本来就是心灵的贵客，讲的不过是“投缘”二字。于是慢慢地没
有人再和我谈起席慕容，也没有人和我再谈诗，我也慢慢地遗忘，
不再提起。离家去读大学时，席慕容的诗集也终于被我留在了家里。 然而，缘终究还是存在的，我相信。在我以为我真的已经遗忘时，
它又冒出头来。那是大四的一个冬日的午后，周末，寝室里很安静。
我和另一个女孩懒懒地整理着纷乱的桌子。窗外飞过一只小鸟，纯
白的羽翼一闪而过。她忽然冒出一句：“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
我很自然地接上：“我就是那一只决定不再躲闪的白鸟……”是的，
这是席慕容的诗《白鸟之死》中的两句。我们相视一笑，索性什么
也不干了，坐下来聊席慕容，聊飞驰而过的青春岁月。那个美丽的
下午，两个满怀对即将结束的校园生活的惦念，满怀对世间真爱的
固执的追求的女孩，在席慕容的诗句中，看时间的脚步缓缓从眉间
跃过…… 是的，我适合简单的生活，我愿意保留永远的幻想，所以席慕容注
定是我青春岁月的那一面风景，纵使年华老去，席慕容和她的诗和
我的青葱岁月一直都在那里，在那个我已无法触摸但从来不会遗忘
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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