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每天都会打电话来。 不愧是节目主持人,她还真能说,一点点小事都够她
说上一会儿的。我是个只愁天亮不愁夜黑的人,每天不睡
到中午是不肯起来的。可她总是在上午十点多打电话给我,
在电话那头喊:“快起床!劳动人民都工作很久了!” 我只好强打精神问她:“你工作多久了?” 她在那边嘻嘻哈哈一阵。她平常的节目是在下午的,
所以这个时候一定也是才起床。不过她总有道理的:“凭什
么我要起来干活,你可以睡着呢?” “小姐,我是今天早上四点半才躺下的。” “不就是上上网听听音乐喝喝咖啡看看书嘛,有什么
好说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活泼的,轻盈的,美丽
的。 我邀她来我家玩。她来了。 我们开了破音响唱卡拉。没想到她歌唱得这么差,用
她自己的话来说,是五音不全。可她总是要抢我的话筒,
说是平常从来不唱的,难得唱一会,一定要唱个痛快。我
问她为什么从来不唱,她横我一眼说:唱了让人家笑话嘛?
一句话梗在我喉里没说出来:“难道就不怕我笑话
嘛?”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我也不能笑话了。 那天,不知为什么妈下班下得特别早。突然见到个陌
生女孩在我房里,脸上的表情是惊喜的。立刻热情留下她
在家吃饭。 而她竟然答应了。 妈始终问长问短,阿茹也始终有问必答。我觉得这个
场面很可笑,却又觉得很温暖。 等阿茹要走,妈把她直送到楼下,回来却换了个沉重
的表情。 “昊昊,不是妈说你。”她在我面前坐下来,一副要长
篇大论的样子。我连忙起身。 “你干什么?” “去泡杯咖啡,好打点精神听您教诲,妈。”我笑嘻嘻
的说,心里却疑惑她会说些什么。 “唉,你就是不正经。刚毕业在单位呆了三天,说朝
八晚五没劲,辞职跟你舅舅卖皮鞋。劝你这不是白读了大
学嘛,你还真卖得挺好。好了,安静不了几天,忽然又自
己说这样会荒废了学业,又鼓捣起电脑公司。前二年开那
小公司好好的,突然之间又说什么不适合自己的性格,不
开了。如今是天天在家里闲着,有半年了吧,你说说,成
什么样子?一个人总要干点什么吧?” 咖啡的香气散在空中,我顾自喝一口。 “你看看!别的不说,有女朋友了,难道她倒愿意你
这样?以后还要养家糊口呢。” “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那她干啥一个人到这儿来,总也有点希望吧?
她倒不说你这个?” “不说。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养不家糊不起口。” “那是,没钱了东一笔西一票的不知哪弄点钱,能长
久嘛?” ……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翻来覆去的是妈妈的
话。蓦地想起红楼梦里宝玉说的:“林妹妹从来说过这些混
帐话嘛?” 阿茹的笑脸,渐渐浮现在我的眼前。真的像妈说的一
样,我有希望吗?还是算了吧,也许电台里的女孩儿都挺
大方的,只不过来家里玩玩而已。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
吗,何必自寻烦恼…… 我对阿茹说,我要出门逛逛。主要去云南玩玩。 她雀跃,要我为她带好玩的东西。好像并没有什么就
要分离地表示。 我就走了。坐火车。妈说得对,我手头还有点钱,等
用完了回来,就得上哪挣钱去了。原来挣的一些钱一半在
股市里套着呢,一半不能用,是养老金啊。 包里没带啥,阿茹倒是送我沉甸甸一个盒子,嘱我带
上,上了火车才能拆。 火车一起动,我就拆开看了。天哪,竟然是瓶白酒。
还有张字条:“喝酒观景景更美。:)”这阿茹!干嘛不送我
包咖啡呢。忽然觉得字条背面还有字:“别忘了带点云南的
咖啡回来……” 我微笑起来,打开酒喝了一口。可惜的是天很快黑了,
我并没有看见啥…… 这一行的目的地是云南,但我喜欢自由地走。既然是
一个人出门,便不顾忌啥,所以,先在贵州呆了几天,才
去的云南。 我并没有给阿茹打电话。但是我在贵州给她买了一颗
水晶坠子,紫色的心。我觉得她会喜欢。是的,虽然我并
不指望阿茹能是我的女友,但我是想她的。当我穿行在黄
果树瀑布的水帘洞里,看到洞外同时出现的两条彩虹时,
我想起了她。当我走在贵阳深夜依然热闹的街道上时,我
想起了她。当我站在龙宫的观瀑桥上看着脚下奔腾的河水
时,我想起了她…… 我在离家千里的地方,享受着想念一个人的孤独与甜
蜜。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会想起我——我也不在乎。我只是
忽然觉得,有一个人可想,是多么幸福。 而现在,我站在大理古城的城楼上,眺望着苍山。忽
然之间,对她的思念排山倒海地把我吞没了…… 我要回去,回去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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