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人

95年,17岁的我在学骑自行车。
  那么笨拙的身手,一遍遍跌倒和爬起。
  好像人越大,越不能跌倒——伤了的不仅是皮肤,还有吹弹可破的自尊。
  总是妈妈在身后给我扶着车子——如果是父亲,我就不停惊惶后看,因为,他扶的那么漫不经心。
  在那之前,我养成大步走路的习惯,而在学成之后,我爱上骑车,当风穿透身体清凉彻骨,当两手
张开如扶摇双翼,当雨中疾驰激起一地白花花身后浪。
  我终于可以骑车上班,却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包括值班室那块黑色皮子,每天拖两次,上班一
次,下班一次,总有一天它会被我拖到发灰泛白,像我届时头发。
  我用半年时间学会骑车和说服自己,我以为,会在那间值班室终老。
  却仍然会一次次跌倒,冲向地面时,是感觉整个大地都覆盖上来的茫茫绝望,这走不完的红尘万里
路,仿佛,一生的路会在某个时刻都断在面前,仿佛,在某个时期要走完一辈子的路。
  傍晚,下班的人群和灰尘中,总有家磁带店远远的播张宇的歌,不是“用心良苦”,他的成名曲还
没有出现,那时他唱“走路有风”,动荡的旋律不安的歌词,他要飞,他要,走路有风。
  "为什么生活会如此纷乱,
  平静是我最奢侈的梦想,
  谁可以告诉我一个地方,
  我不安的心可以获得解放。"

  听到了也没什么,只是轻轻仰一仰脸,沉默。
  总有一些歌手在寻找那不存在的故乡,你幻想你跋涉你以为那就是你的天堂,在那里,你再不会和
别人不太一样。
  时间过去7年,张宇成为千百个歌手中一员,和我的生活不再相关。
  而在北京这庞大的城市,我再没有骑车机会,既然没有一个家可以给你安放自行车;在公车与出租
的换乘间,我的双脚和大地失去联系;曾经我的包里总放着一支钢笔,可是它丢了,我和从前生活最后
一个信物自此别离;我买了DVD和许多电影与音乐,只是没耐心去打开它们;我跟女友们轮流抱怨工作
并轮流喝醉,在恍惚中我也许会唱歌,可那不是音乐,就像现在的生活不是天堂。
  亲爱的其实并没有天堂正如本没有故乡。
  有天在办公室又听到“走路有风”,原来是别人从网上当的MP3。下班后我去买这首歌,张宇人气
一直不错,盗版精选碟占了多半个货架,我只是找不到这首。
盗版商和张宇和我,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遗忘,张宇含情脉脉地唱:“我没有一点点为难,我只是有一点
难堪,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能说忘就忘”。
  在公车上一晃一晃地看书,一句诗闪进眼底:“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忽然,我仰起脸,原
来你我皆是行路人,在时间的阡陌荒凉,在一路的抛弃遗忘。
  “我有一樽酒,欲以赠远人。愿子留斟酌,叙此平生亲”。


失去联系
北京一夜
告别的年代
保持联系
北野武的暴力与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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