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街上、广场和人民

  发一个让我恶心的帖子,它已经烦了偶三个星期,每次打开电脑都要跟它搏斗一番,搏斗成番薯也
没能改成偶想要的状态,索性破罐破摔,就是它了,请大家帮俺摔摔这破帖。
另:其实俺写的就是俺真心想到广场跟人拥抱分享快乐来着,结果莫名其妙被踩的半死,
于是又觉得集体既暴力的感觉又阴魂不散,可细,俺多么想。。。。相信。。。。分享。

  大街:街上浩浩荡荡望不着边,所有的车子都无法行驶,所有的人都神智不清,姑娘们坐上了车
窗,长发迎空如美丽口号,男人们站在车顶,裸露身上红旗是最好的衣裳。喇叭声互相应答,车里人们
彼此傻笑.
  车到国贸,整条大街已经瘫痪,谁振臂一呼:是球迷下去走——一呼百应,于是瘫痪的街道上一股
股人绳细水般扩散开来。
  她耐心的等了一会,只出不入。通向天安门的车子凝固着,而狂热在凝固之上如火蔓延。
  来北京两个月,除了路过,她没想过瞻仰一下天安门。虽然那是这国家最敏感的一根神经末梢。路
过时她总是想,广场那么大,要多少人才可以填满?
  多少激扬多少青春才使广场沉淀成今天这样,它沉淀了吗,为什么风吹草动总是它,光荣蒙辱总是
它,躲不过的天安门,躲不过的今晚,那么,就走过去吧,合着夹脚鞋子生出的疼痛,一步步走过去,
像去看一个早在心里熟悉的人,虽然,她躲过他。
  早一点时她推了几个看球的约请,狂欢对她来说已过分年轻。
  但在夜里十点多钟,在一路烟花一路红旗一路欢歌一路过来,她忽然想去那个地方,那个最敏感最
闭塞、最坚强最脆弱、最年少最古老遇到事情最先想到的地方,像一个人无可奈何的故乡。
  走过去,去看你。
  成年后她就没参加过任何形式的游行,无论以何种名义,以何等神圣。她甚至害怕摇滚演唱会的那
种狂热。
  冷静了这么多年安静了这么久,忽然,忽然痛恨自己的无动于衷。那是不是一种丧失,既然这个国
家的任何事情都不再让她波动,她想知道到了广场,看到许许多多人时她会不会有笑容,会不会跟每个
人拥抱一如失散多年的弟兄?
  而我奇怪这么煽情的念头是从何而生。

  前面一阵骚动。一排警察手拉手站在长安街前方,冷、静,人群冷静下来,等,然后会怎样。
  后面的继续涌来,人们用最方便的办法:把人向警察身上推过去一拥而上——她就被踩在了最底
下。
  写到这里,抒情不可避免的变成了滑稽:一个心事重重的女人严肃的走向天安门,想拥抱人民结果
差点被人民踩死,我只好貌似同情的记录当时情景:她在几十只皮鞋下呆了一会儿,最后被警察叔叔拉
了起来,浑身臭味、惊魂不定。
  奇怪的是她继续向前面走,跟着一分钟前踩着她过去的那些人,像一片树叶飘扬在沸腾的海面,人
们沉浸在喜悦的海洋——谁能听到脚下的喊声?

  广场:天安门的狂欢请大家自由想象,柱子上十多人挥舞国旗如多面多头大鸟浮雕,底下数以万记
的人们仰天长啸。柱子上人被煽动的越爬越高,爱国和高度在此刻成为正比。
  已过十二点。人潮明显向一个方向流动,她警惕的跟人民拉开距离,发现人民后面是沉默坚定的警
察。。。。不到半小时,她裹在人群里就被带出广场,回头一看: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警察。不管是深
蓝制服的警察、浅灰色的保安、军绿的人民子弟兵、迷彩服的防暴部队——他们默不作声,却步伐坚定
的推上前来,所谓铜墙铁壁。
  她刚刚看过海因里希。伯尔写纳粹押解苏联战俘,旁边有妇女让一个两岁女孩送牛奶面包:一个卷
头发的娜塔莎,纳粹还是开枪了,牛奶泼了一地。。。现在她忽然明白在那种处境哪国军队都会开枪,
美国日本,或是面前这些高矮不一胖瘦各异的男人。
  整体即暴力,欢乐的人民,或是警察叔叔并无区别。
  不过我觉得她这么想是刚才差点被踩死的私愤。可以理解,不值得推广。

  这会儿大队伍高歌“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大步流星的撤退,身后是朴实不语的警察
们,挽着手缓缓跟着,犹如依依不舍的送别。
  每一次运动都需要歌声,六十年代的美国花童唱着披头四、八十年代香港愤青哀歌血染的风采,永
垂不朽的是国歌和国际歌,当国际歌令人血脉澎湃的旋律拉起来才发现知道歌词的没有几个,大家只能
闷声哼哼不了了之。失去歌声,运动无疑少了许多煽情。
  人群大部分是学生,哈韩哈日扮相的年轻人、长头发的艺术伪艺术家、手持DV的记录者,八十年代
的精英们、外地来京的观光客、跟着傻笑的老外、根本不笑的老外、路边住户的看客们、他们汇成的整
体就叫人民。
  她还看到夏利和宝马的对话,后者出来两个漂亮MM跟来自夏利的哥们癫狂对喊,女孩喊中国队,哥
们接牛B,这么一呼一应一喊一对的逐渐接近,两队人马眼看跺着脚一步步走到了一块,而为什么在最
后一寸大笑转身各自上车他们为什么不相互拥抱?
  脚愤怒的要破鞋而出,十里人群没有要平静的意思,她等在路边,等每一辆车犹如等待一句问候,
其实她很想搭随便谁的车如同真的置身一场暴乱。可一辆辆车过去一张张旗帜过去了,她只是没有办法
融入。最后她走到第一个能等车的路口坐上第一辆经过的出租车,逃了。
  车子经过夹道人群,他们击掌他们欢笑。万岁万岁万万岁,牛B牛B很牛B。
  摇紧车窗,她忽然发现自己在害怕,害怕这些热情、这些又穿起军装戴上军帽披上红旗的孩子们,
她想,人民就是踩死你而毫无知觉的人;可是我探头进车问:失去相信和失去生命哪个更让人沮丧?
  问题不在于被踩伤或不能呼应,为什么她对这国家的一切都不再有感觉、为什么她失去了相信的能
力,在做一个漠然而永不犯错的人之前,今晚,她曾想敞开。
  可是我笑了,整个晚上,除了救命她没发出别的声音,除了警察她没触摸到别的人。这次经历唯一
的痕迹,留在身上,青紫们以责难的眼光盯着她,不说话,充满质疑。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美国的导弹已如命运之神降临阿富汗,光芒万丈中目为之夺.而明天早晨,在上班
路上看到报纸头条时她将漠然一瞥,她甚至不必伪装,关心平民或谴责武力,接受空心接受没有感情,
她接受这一切,于生活之流平静下来。



致我县城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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