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木制地球仪的弧面：由第一人称统治的六个国家

1.

“我比树杈仅仅少一个点，就被
自然界当作赝品扔出来。”我艰难地　　　　　　
写下一个句子，就像一位未婚先孕的
姑娘，把她的孩子，惊惶失措地放在郊区
市场，鱼腥味儿，污水，像尿渍一样扩张，而我
想要的那玩意儿（部分读者允许想到钱）
却在黑暗中逃掉，非常出乎意料
就像十拿九稳的物理学位在教授的指尖
被一阵小风吹落。对于这件事，我没
想出比沉默更好的招儿，睡觉不算
因为梦中的落枫比薄铁片还要坚硬

2.

……还要放肆地违反地区法则，把一只脚
变得比三只脚摞在一起还要肥胖。像我
这种瓷人怎么受得了？不如直截了当地
说：这是一种死，只不过神秘一些
躲在深水下面。这对旱鸭子岂止是
考验？折磨！把头颅分成两支足球队
不许存在平局。裁判脸红脖子粗，解释：
我爱莫能助，你瞧，看台上全是疯子
把和平鸽的排泄物当作糖丸搁在嘴中
我没让他们这么干。一股糊味儿！
我屁股下面一座活火山风华正茂

3.

我得赶快逃走，像那玩意儿，或海明威的
英雄，否则，我们的妻子就得抱灰痛泣
给邻居添麻烦——破坏传统的生活。向
一个女人伸手，在任何公共场所提及
都没有那种隐晦的含义。我不得不说：高尚
比石油分布面积要辽阔，我们缺乏的
仅仅是富于韧性的钻头。如果主允许我
此刻我会迫不及待变成一只巴掌，在那张脸上
烙上五条旗帜鲜明的指印，并在遗嘱中说：
列位批评家，每一条指印象征一种动物，其中食指
（请允许我脱帽致敬）代表乌鸦，穿黑白礼服时，报喜

4.

有时，我按照松树的形态呆立
无所事事，顶多折断一截黄臂，吓唬
剥食球状果实的贼松鼠，我能预测的命运，也就是；
我将变成秃子。在幻觉中，我已假扮过一次
不过这回比较朴素，箴言腰上没系
饰有玫瑰枝条的丝带。尽管如此，流言蜚语
还是四处翻飞，从卧室到门厅，连厨房的
醋瓶和刀叉也不放过，他们在刀叉第二根
齿上刻字：“墓志铭：小李成不了
秃子。他是和尚。”一夜之间，我流尽所有松脂
十二个世纪之后，一匹童年的哺乳类动物……

5.

……在沙漠深处，发现一个奇迹
有点儿接近那种稀罕的玩意儿（我不担心
它转瞬即逝，像新石器时代的曙光）
“它或许是快乐的。”但我想象中的笑声
更像一出讽刺剧中的台词，在半圆形凸出的平台中
获得正式的意味（被招为某省团练副使）
橡胶传送带将一列石膏像送进公众的视野
像我们渴时，看到一杯水，但嘴唇始终
触不到它。原因很简单：一杯水在回忆里
而我们与渴却在现在。我恐惧
有两种时候：一是我无知，二是我身材高大

6.

在一篇论文（其实是一封信）中，一个朋友（像
黎明的光线一样清晰）在篇首模仿蛙唱；你得
变成别的；在结尾，他模仿熊吼：我们的
日子过于漫长。在听诊器褐色的薄膜后面，我
听见一个奇怪的动物自言自语：我始终没能够
开始我的航程。令人吃惊！我发现了三位一体的
奥秘！当我激动地把钢笔对准一片沃土
却幡然醒悟：在夜色中，我根本不能分辨哪里是
田埂，哪里是垄隙。在看不见爱的地方，我看见启示：
我在六堵墙的外面，每一堵墙后面关着一种囚徒
至少我知道其中一样：窗外，冬天披着灰白的纱袍

　　　　　　　　　　　　　　 1995.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