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到十点半，时间尴尬。有人提议说，去吃夜宵吧！啊，爱吃
会胖如我，即刻双眼放光，心驰神往。
　　车子开出去，大家已经开始想像那种美味。等到远远看见街上那
一盏灯火，都已喜笑颜开。冬天的晚上，人的愿望是多么卑微，只要
一点点的灯光与食物，就可以让人温暖。
　　我们去的这家店，好像没有名字。白天不开门，要到晚上七点以
后，才拉开紧闭一日的卷闸门，开始营业。这一条街上小吃店不少，
但是入了夜，只有这一家是红火的，冬天，要用塑料布再往外支出一
段挡风，同时多安放两张桌子。
　　卖的东西，主要是馄饨，有两种，菜肉的和鲜肉的。整整齐齐一
排排坐在盘子里，只等着接受沸水的洗礼。不过去早了没有——还没
开始包呢，这里的馄饨是手工现包的。总要过了八点以后，才能吃到
它。除了馄饨，还有不多的几样菜，最经典的是卤鸭和卤肫，卤成酱
红色，满满一大盆放在那里，闪着诱人的光泽。让老板娘切半只鸭，
几个肫，再点两个蔬菜，热一瓶黄酒，好了，这一餐饭简直是可以招
待国宾的。
　　在桌边坐下，看那个大姐将桌面反复擦了又擦，才送上杯筷来。
卤鸭和肫切好了，老板娘拿过一瓶黄酒，说：是热的呀。
　　果然。大家立刻把酒分好，拿起筷子急不可待地出动了。
　　唔，鸭肉不肥不瘦，香甜可口，且不像有的地方做的卤鸭，全靠
那点卤汁才能出味。这里的卤鸭一口咬下去，立时满嘴生香，好像每
一根鸭肉纤维都有自己独自的味道，卤汁只是一种点缀，一道不可或
缺的花边——少了它固然不可以，但绝不会喧宾夺主。
　　鸭肫呢，切成薄片，每一片的颜色几乎都是一样匀称的，有嚼头，
但不至于要翻来覆去咬几遍才能入喉。不是的，牙齿与它的接触是一
种让人愉快的体验，干脆，又有点点缠绵。
　　热酒顺喉而下，我们吃得无比快乐。
　　小小的铺子没有空桌。隔壁桌上是几个男女，突然之间有争执，
女孩子赌气，一甩手站起来，大家劝阻，惟有她男朋友刚才和她推搡
过几下，这会子说：让她去。
　　她一跺脚，出门去。那桌上一时无言，另一个女生旋即出去找她，
那个男的背对我们坐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见他低头，一口接一口
的抽烟喝酒。
　　这个时候，馄饨上来了。大海碗，汤里细细地撒着蛋皮榨菜，个
子饱满的馄饨在汤里且浮且沉，趁热咬一口，哗，除了鲜美二字，还
有什么可以形容！
　　吃完结帐。三个人，五十七块钱。
　　我们幸福地在风里站了一会，吹吹发热的脸。
　　邻桌的那个女孩，还未回来。唉，不回来也罢，一个在大庭广众
之下动手与女友推搡的男子，绝无可留恋。只是可惜她将对此地无甚
好印象，再美味的小菜与馄饨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我们感慨着回家去。
　　唉，原来除了灯光和食物，还要有身边的人，才会让冬天的夜宵
美味，夜晚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