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有风、微寒、有日光。
在水房冲凉，轻哼着歌。‘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日’，歌词有点断断续续的不记得，或者把这
一段插到那一段，牛头对马嘴，只为惬意。
外面洗衣的小姑娘立即有了回声，三四人一齐清清唱：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
而初次等待的青春。。。。。。。我轻轻收声。她们发觉里面的人不出声，便也渐歌渐隐，终不可闻。忽然一
个口哨悠扬吹起，好象是对面楼男生在扬声合唱。我们静听。口哨如天空的鸽子，攸然而至，忽然而往。俄
顷，口哨渐停，只早起的鸟儿仍歌喉婉转呖呖玲珑。细听、仿佛还有一丝哨声在鸟儿聚会中穿行，拍打着青色
翅膀。
女生们在聊天，我想、如果现在没有人，我就可以唱‘乡愁四韵’，用最压抑的狂放，用最冷静的悲凉，要
在感觉声音要起火时、喊出‘那芬芳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才知道这首歌、原来是燕赵的慷慨，呜咽成孤岛
的悲歌。呵。。。。。。。我不知道罗大佑在吉他和弦无以为继时叹出的这口气、该用怎样的语气词来形容。
渐渐外面只剩一个女生，沉默，她忽然背诵起诗歌。别笑，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清醇声音无目的的吟唱。她
声音里的轻狂都是我喜欢的诗人：李白、陆游、辛弃疾。。。。。。也许她希望我会出声唱和，但只有鸟儿轻
鸣，仿佛整个春天的新绿都从它们纤细喉咙里铺淌出来。
她的记忆终于行到我不想听的段落：凄凄惨惨戚戚。。。。。我真想说，妹妹，那不是此时我们该唱。我离
开时她在哼一首歌、古老的乍听让人惊喜：烽烟滚滚唱英雄。。。。。。对，我喜欢这些歌，包括每听到‘一
条大河’就觉和风清爽。那时候的歌特别有底气，如果可以这样比喻的话：就象杜甫在破国时仍能写下‘国破
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一如千古一放翁在老迈病塌犹有‘铁马冰河入梦来’，更别说李白的孤独都是旷世高
绝的寥廓。就某部分来说、我喜欢‘那时侯’的底气，一座座青山一条条大河，蓝格英英的天来黄茬茬的地，
简单深情大气，再说下去恐怕就有人来骂了。张广天的歌词何尝不是气冲斗牛，只是连那个时代我们都失去
了，毛之焉附？

坐在公汽上，发觉树木已绿到不可遏止，仰脸看敞开天窗里，飞驰而过的绿树天空，心中有双手深深绽开，
有风、次第撞过我指尖，拥抱满怀。应该有歌声在此时、像‘薇洛妮卡的双重生命’中，歌声扶摇高处遥远成
孤绝、以及如此都不能掩饰的热切。其实，只要心生欢喜，何尝不可把公汽坐成奔驰、把噪音听为神曲？我闭
上眼，微笑着，用心中眼睛追拍桀骜不驯的春天，御风而行。这一刻，我真希望我是个疯子。

广场上有很多人，水水写过：我们谁也不敢独自站在广场。也许有些人会不满足，认为拆掉田地盖上房子拆
掉房子又落成广场、是件很愚蠢的事。但是广场有那么多人在放风筝啊、满天满天的塑料风筝在低空飞行，犹
如对城市一次抒情的拜访。
下车时前面有个男生，穿一件短袖贴身汗衫，白色，外套挂在臂弯里，那种挺拔，如刚刚开始茁壮的小白杨
树。我大步走着，不不、不要回头，我只想看你的背影，就象我并不想知道，一棵树木的灵魂。

回家时天色将晚，公汽上人山人海。晃荡在人堆中，发现人们的手犹如串烧鸡爪被齐齐吊在单杠上，保持一
个祈求的手势，而不是张爱玲惯称‘苍凉的手势’。我哈哈笑出声来，完了完了，我真的疯了。

春天最适合唱的歌曲：‘花开花谢’、‘光阴的故事’、‘花房姑娘’、‘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等等等等、
这个单子可以无休无止开下去，直到初春被烧烤为老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