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哥 天渐渐的亮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光的变化,看着天由黑色慢慢地
转为白色, 再变蓝。窗外的树下,一个穿藏蓝色中山装的人一直在
看着我, 他一动不动。我的脚因站立过久而变换了三四种姿势,可
他连动都没动过, 似乎连眼都没有眨。曾经有那么五六分钟,我很
庆幸是他在看着我怕我逃跑。 如果换成我看着他,不让他逃,恐怕
他早就逃了, 我也死了。但我又能活多久?这个问题困扰了我整整
一夜, 我已经确信我很怕死。我才十六岁,我还没上过大学,还不
知道人真的长大后, 为什么会活得那样苦。我还没寻到泉的源头。
如果父亲知道我死了, 他会怎么想?会无动于忠么?有好几次,我
想推开门叫门外的人把四哥找来。 我想问问他到底要问我什么?我
会告诉他我知道的一切。可我没有,我没脸去拉开那扇门。人生中,
是不是会有很多事是我没脸做的哪? 他只不过是要问我一些话,我
又没什么秘密, 这样死去是否值得?是否太愚蠢?当一辆黑色的轿
车停在医院院里, 几个穿蓝色中山装的人走下车的时侯,我的心跳
越来越快。 但我的脑中不再纷乱复杂,我的命是上天给的,在别人
的眼中不值一文。 别人不在乎的事,我更不需要在乎。我是社会的
弃儿, 不如死了干净。我的心中满是自哀自怜,我的鼻子一次又一
次的发酸, 可我没有哭。我转过身,笔直地坐在屋中唯一的拿张椅
子上。在别人的眼中我虽然什么也不是,可我的胸要跟他们一样挺。
他们可以杀了我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踩死后便忘记, 可我要坐直,
我有我的一生, 不管多么短暂。我想通了一件事:我活过,为自己
活过。门被踹开,一个满脸杀气的孩子走进来,他直盯盯地望着我,
眼中没有一丝理智: “就是这个人?”他的声音流里流气,全不像
我昨天见过的那两个人。 他身后的人一直低着头,好像很怕被他注
意: “是,五哥。”五哥回过头,满脸的不高兴:“我操,你真虚
伪, 你什么时侯这么怕过我?”那人一脸畏惧的样子:“现在。”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怕我? ”“我想让他怕你。”那人无可奈何地
伸直双手。 “让他怕我?你以为你怕我别人就会怕我?你不想想从
来都是我怕你, 你一怕我我先怕了?你平时不是拿老爷子压我就是
拿龙哥压我, 我还打不过你,你突然表现出一副很怕我的样子,我
很心虚呐。 操,在车上也不商量好。”五哥四下看看,发现我占据
了椅子,他就坐到床上,“老兄,你认不认是黄瘸子?”我看着他,
他梳着板板的中分,发下是疯狂的大眼,嘴角挂着一千多个不耐烦。
似乎他比我还倒霉。 我没回答。五哥猛一拍床:“你他妈聋了?我
问你话哪, 你认不认是黄瘸子?”我依旧坐得笔直,不管这个五哥
是疯子还是傻子, 我说真话还是假话,在这些人的眼里我只是个小
王八蛋, 毫不重要。我要让他们知道,对我来说,我自己很重要。
五哥火了, 他跳到我面前,一个嘴巴向我打来,我低头躲闪,他的
手在空中灵巧地一转, 也跟过来。我身体向下滑去,脚跟用力,身
体便向前窜出, 并回击他的腰眼。他另一只手握成拳,跟我的拳撞
在一起, 我感觉到他的力量和他拳的坚硬。我退开一步,他也有轻
微的晃动。 我心中有忿忿的不平,如果我昨晚睡足的话,决不会输
他。 五哥裂开嘴,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他的牙透出一种乌突突的
光泽。 他的脚从左下方搂向我的软肋,我没有硬接,他的体力比我
充沛, 冒险不是好事。我迎着他的脚下滑,右脚铲他金鸡独立的小
腿,他的腿凌空而起踢我面门。我的手顺势一托,他的身体飞起来。
很遗憾,他不是被我托起来的,只是借力上跃。他的双拳凌空击下,
带着他的冲劲、 体重和力道。我不能硬接,索性向前窜去,想闪开
他的功势, 同时撩出一腿取他面门,做为阻敌之用。可我万万没想
到他在侧头避开我腿的劲风的同时,猛一张口,恨恨地咬了我一口。
我气得混身发抖, 他则掏出手帕抹嘴,边理直气壮地指着我怒问:
“你这人讲不讲公德? 几天没洗澡了?”我扑过去,在扑过去的同
时, 我的腑部被他恨踢了一脚。我不在乎,他就算打得我吐血,我
也要揍他。 在我抱住他的同时,他也扭住了我,我们同时滚倒在地
上。 我从他扭我的方式上看出他绝对善于此道,可惜,是我先攻击
他的,我已经想好他的对应方式,所以,我先挥起了拳头。更何况,
我不在乎我的外貌甚至遗容, 他是五哥,他有随从跟班,出入高级
场所, 他会不在乎么?他不在乎,不仅是不在乎,而且满脸的兴高
采烈。 我们乒乒乓乓地互击对手的脸,鲜血从他的眼角和嘴角中崩
出。 我的血也四下飞溅。他没有喊,没有叫,他的眼睁得大大的盯
着我的眼。 我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的眼上,可他连眼皮都没有眨。
同样, 他也醉心于攻击我的眼睛,我们似乎在较量谁的眼睛可以经
得住千锤百练, 我根本就忘了打架的原则。终于,他眨眼了,只一
下, 但他眨了。他哈哈大笑,一脚把我的身体蹬在半空中,他的拳
也恨恨地打在我的心口。 他没忘记怎么打架。我心口阵阵地抽搐,
半跪在地上, 满心的懊悔。现在的我彻底没了反击的力量。他没有
继续攻击, 转身坐到了椅子上,笑嘻嘻地看着我。他有着跟四哥一
样动人的微笑: “不错么。”他的声音中不再有流里流气的音调,
也变得跟四哥一样温文而雅。 一瞬间,我觉得他们是同一种人,有
权操纵生死的人。 决不能在这种人面前低头!我挺起胸,站直。五
哥很不耐烦地舔舔嘴唇, 露出很看不起我的倔强的样子,又恢复了
刚进门的神态: “鸡毛吊操的!我就是看不惯你挺胸抬头的样子,
我他妈欠你钱么? 你跟我装倔?”他指手划脚,口沫横飞。有一个
冰凉邦硬的东西顶上了我的后脑, 那是枪:“坐下。”持枪的人声
音很平静, 也很和气。我没坐下,我可以坐,但不会坐在枪口下。
我们相持片刻,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决心,便撤走枪,依旧和气地对
我说: “转过来, 我要打得你坐下去。 ”五哥愉快地拍起手来:
“好好好,仁兄好久没打人了,我瞧瞧,我瞧瞧。”我慢慢转过身。
他的个子不能算很高, 但比我还是要高上半个头,身体也比我壮得
多:“我叫陆仁。”“赵家臣。”我不需要隐瞒,也没有别的意思。
我的前程无非是被直接送入医院的太平间。 但我希望能公平地被打
进去, 而不是被子弹送进去。为了这个,我给了他们同等的尊重:
互通姓名。 我希望能换回他们的尊重,这希望很渺茫,一个注定要
死的, 被猫玩弄的耗子会得到猫的尊重么?当然不会,陆仁的眼中
只有征服的欲望。他不再说话,迎面一拳。他的拳带着强劲的风声,
比五哥的拳要重得多, 就算我体力充沛时也只能躲开。但现在的我
却和双手硬接。我心中全是怒火,我没必要退让,是他们找上我的,
不问我是不是无辜。 一股巨大的撞击从手心传到我的双肩,又从双
肩下震到肺腑, 震动着我的脚。但我挺住了,心中的怒火燃烧着我
的每一跟神经,也烧着我口中淤血的腥咸。陆仁的第二拳停在空中,
慢慢收回去。 他笑了:“好小子。”五哥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这
狗卵子疯了。 他妈的比我还疯。”他站起来拍拍我的肩,我应声倒
下去。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并发誓,下次决不硬接别人的拳
头。 从医院里出来时,正是夏末时节。太阳干燥地烤着我的后背,
我处开常做恶梦梦到五哥拿着我家祖传的刀来杀我以外, 一切都和
我刚来到省城时没什么两样。 我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飘忽不定。凤
院的人自我上次晕倒后再没有来过, 我搞不清自己是该感谢他们从
警察手中救了我,还是该恨他们浪费了我一个月的大好时光。其实,
我又有什么时光? 出了院就代表着开始寻找可以吃的东西。我懒得
再偷东西, 有好几次,我的手不自觉地插进别人的裤兜,但我的脸
总是要红, 而且烧得厉害。我一步步地往前走,总会有办法的。天
还没亮, 我便被饿醒了,咕咕叫的肚子在埋怨我为什么白天总是不
肯偷钱。 我无聊地坐着数星星,凤院是真他妈的有钱,我在医院住
单间不算,每天都有大鱼大肉。我咽了口唾沫,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早知道城里这么难混, 我还不如呆在森林里不出来。至少不会挨饿
吧? 天渐渐地亮了,我决定在没想好下一步行动前之呆在原地,这
可以少消耗点体力。 从清晨想到了太阳西垂,处开偷钱以外,我似
乎只有等死一条路可走。 我不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还是回家吧。
卧虎村是回不去了, 可我能进山。没准十几年之后,人们会编出另
一部叫做白毛男的剧。 一位老人从我身边走过时弯下了腰,在我的
脚下放了一个五分的硬币:“年级轻轻,找点活干。就算去抗大个,
也比要饭强。” 我瞪着他的背影想对他说我不是要饭的, 如果我还有力气站起来,
我一定会追上去把钱还给他! 我站起来,却没追上去。我想起父亲
说过的一句话: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找到一家饭店,买了
一个馒头, 兜里还乘下一分钱的剩余。对着服务员蔑视的眼神,我
试着开口: “请问,哪里有抗大个的活?”我虽不知道什么是抗大
个的, 但我无路可走。服务员竟然对我笑了笑:“随便哪个工地都
有, 你往东走,过两条街就有个工地,去问问吧。年级轻轻,挺着
腰板做人。 ”我对他的鼓励笑一笑。有胳膊有腿的人确实不该做小
偷。 那个工地很好找,馒头还没吃完之前我就跑到了。那里乒乓的
声音很响, 我叫住一位中年人:“大叔,这里有抗大个的活么?”
他放下手中的麻袋,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小伙子,那活伤身那,
你干过么? ”我摇头。他又抗起麻袋:“你去找王头吧,他在前面
的窝棚里。 有一脸大胡子。”我进了那窝棚,窝棚里堆着各种麻袋
和碎砖头。 三个人在里面拿着一张图在比比划划地聊着。我不敢出
声打扰, 又退出去。过了一会,有两个人走出来,其中一个见我在
旁边老老实实地站着, 很奇怪:“你找谁?”“请问王头在么?”
里面有人问: “什么事?进来。”我走进去。那人个子不高,有一
双凶巴巴的眼和一部威武的大胡子。 “您是王头?”“嗯。”他大
概看出了我来的目的, 知道我这种人用不着他寒喧。我现在不再是
进城的毛头小子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分和地位,也不在乎别人的冷
眼: “我想抗大个。”“叫什么?”“李刚。”“多大了?”“十
八。 ”“哪里人?”“海拉尔,李家村。”“干过么?”我沉默下
来。 他撇了撇嘴:“第一次出来找活吧?撒谎都不会。我这里到是
缺几个力巴, 不过抗大个挣的虽多,能干的确少。那不是抗几袋米
几袋面的活。你行么?”我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段小指粗的钢筋,
扎马站稳吐气开声,钢筋在我手中渐渐弯曲。王头从椅子上跳起来,
脸色苍白地望着我。 我扔下钢筋, 把手背在身后。 他缓缓点头:
“行。你有把力气,能掰钢筋的人我他妈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头!
来瞧瞧。 你们李家祖坟上冒清烟了!”他的嗓门突然放大,我的耳
朵被震得啧啧做响。 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汉子走进来:“矬子出高
声, 你他妈两天不叫第三天早早的。”“我给你找个伙计,给他吃
饱了,明天上工。一天五块钱。”李头侧过头瞧瞧我,又瞧瞧王头,
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操,你发什么颠疯?这小子两天就得累死。”
王头拍拍他的肩: “我王忠什么时侯看错过人?记得给他吃饱,明
天开始扣伙食。 ”李头不在说什么,冲我招了招手。我跟上去,一
天五块?用偷的好了。在工地的一个月,我才真正懂得什么叫生活。
每天天没亮,我们就从麻袋铺的地铺上爬起来吃饭。饭是馒头夹肉,
每个馒头都有半斤,里面大块的肉也有足两,一顿我可以吃掉六个。
天刚透出光, 我们就把杠子搭到肩上,六个人一组,抗着钢筋水泥
的预制板一抗就是一天。 午时我们坐在暴土扬长的工地上吃着同样
的饭, 只是多了几条咸萝卜。晚饭后人人都像死狗一样横七竖八地
睡下,只有我在默默地看天。这就是我的一生么? 这活不好干,但我没别的去处。每到开支的时侯,工地上全是欢笑。
大家互相谈着家里, 家里。我不像别人,要计划着给家里的老婆孩
子邮钱, 还要孝进父母。我不需要,我不能回去看我的母亲,幼弟
和毛峰。 我突然发现我不再时常念及我父亲。很快,中秋快到了。
工地上的人越来越多的谈家, 家乡的风景,家乡的土地,家乡的水
养人。 王头和李头提前给大家发钱,让兄弟们能往家邮些过节用,
还有家近的人计划着回乡探亲。 晚饭后,疲劳的汉子们不再蒙头大
睡, 而是三三两两地吹着牛,夸着媳妇。没媳妇的人就聚在一起打
扑克, 赌些资本,好给爹妈,我则坐在阴影中无所是从。王头和李
头在棚外面喝着酒, 聊着什么,王头看起来很激动,一口干掉半缸
老白干, 大声地吵吵:“李刚,露一手给大家瞧瞧,省得他们总说
我吹牛。 ”王头冲进窝棚,拍拍我的肩。他曾像很多人说过我可以
空手掰弯钢筋。 有很多次人们要看我的绝技,可我从来不说话。李
头掏出一百块, 摔在桌子上:“李刚,你要是能掰弯它,给咱们老
李家挣个面子, 这一百块,算大叔给你买新衣服的!”“我看是王
头吹牛! 我飘十块!王头接不?”有人跟着起哄。王头掏出一叠十
圆的票子: “无论谁飘我都接。输了算我的,赢了是大侄儿的。”
旁人见他这么有把握, 不再有人加钱,只是跟着瞎哄哄。我知道无
可推脱, 便站起来。我从地上检起最粗的钢筋,大概有母指粗细。
经过这一个月的劳动, 我的体力很受了锻炼。钢筋在我手中慢慢变
弯, 人们大呼小叫地替我加油,喝彩。我抛下弯曲的钢筋时,大汉
们冲上来把我高高地抛起以示庆祝。 李头把钱抓起来塞进我手里:
“好小子,够狠!”我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李头跟过来:“李刚,
你哪儿学的这手? ”我没有回答。李头早就习惯了我一问三不知:
“老弟, 在这里混不出个名堂。抗大个挣的是多,可但凡有个出路
的人, 谁干这个?伤身,多少人四十几岁身体壮壮的就死了?”我
抬起头听着。 “有志气吗?李哥找个好活给你,比这挣的多,一天
二十。想干不?”“什么活?”“想干吗?想干就跟我去个地方。”
第二天一早, 我跟着李头走出工地,我们出来时,王头望向我的目
光很有深意。 我最近除开干活就是睡觉,离尘世太远了,所以没能
看出那是替他自己高兴还是在怜悯我。 总之,我离开了那里。李头
带着我来到百货商店, 给我买了一套最好的中山装和一双最柔软的
皮鞋。 带我去理了头发,洗个澡。然后,他很用心地看着我,看了
很久: “你长的满帅。”我没接话。我们搭上一辆公共汽车,车向
南开, 我默默地望着窗外,用心地记着路。我只有身蛮力气,李头
如果找我搬个家什么的甚至让我去大街上掰钢筋卖杂耍都有道理,
可他却像是要给我说媳妇。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用心的东西么?
李头看着我, 看了半晌:“在想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照例没出
声。 “你在想我们要去哪里?”我默认了。“去给你找个活。一个
挣得多, 不费多少力气还可以游山玩水的活。你可以不必像现在这
样每天没黑没白地拼命干, 你、、、、、、。”“但我还是要拼命
是么?”李头缓缓点头:“这世道除了拼命,还有什么钱赚得容易?
” “拼什么命?”李头笑了,他黑黑的脸上显出一丝不耐烦:“你
为什么要问?挣得多,吃得好,睡的香。”“我要知道。”“保镖。
” 我鄂然:“保镖?我不会保镖。”李头眼中是看透我内心的光,
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 他撇着嘴,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能从
五哥手中活下来的人就不必太谦虚了, ”我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全国都在挣着要你。 有这种身分的人居然还要去抗大个,打死我
都不信。 赵家臣,你十二岁杀了第一条狼,十五杀了第二条,两个
月前又杀了黑熊。 你马子已经离开田家寨出来找你,你就别装老实
人了。我有件事儿问你,你怎么能放过秦四?那个王八蛋出卖了你。
而且那是个狗卵子, 你杀他比踩死只蚂蚁还容易。何况五哥放出风
来, 如果你杀了他任何人不得找你的麻烦、、、、、、。”我的大
脑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听进去,时间似乎停滞在车厢中。“这次算
你有翻身机会了, 大辉问我要人,他一天给你二十,包吃包住。”
他伸手拍拍我的肩, 满脸自己人的表情,“有天你飞了起来,可别
忘了我。 ” 我推开他的手, 站起身。李头的目光不再那样镇静:
“你要干吗?”我没回答,向车门走去。李头慌忙追过来:“别介,
大辉可是城里仅次于五哥的人物, 这可没亏了你。难得他瞧得起,
你、 、、、、、。”“你信不信我在这儿杀了你?就在这儿,当着
全车人的面? ”跳下车,我向路边一个卖冰棍的大娘问清火车站的
去路。搭车来到车站,买了一张去京城的车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