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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去太湖做什么?"铁翼不解地抬起头盯着李伯桥,"这两个小子一点人性都 
没有,那么安静的地方居然也狠得下心来去打扰。"   "潘志刚在那里很嚣张,去体验一下曾经的辉煌也是有的。"   "看起来他是下决心想把猴子绳之以法了。"铁翼站起身走到窗前,一阵风略过将 
地上的落叶吹起。   "秋天到了。我想给清华买几套衣服,你能帮我打个电话么?我这就去银座接她。 
"铁翼转身走出门去开车来到银座的门前。清华并没有在门外等他,他只有亲自走进去 
。吴郡笑着迎上前:"五哥,您好。"   "清华在么?"   "大姐在楼上。"   铁翼抬头往天棚上看了看,然后把吴郡扯到墙边问:"她,是不是不太高兴?"   吴郡点点头:"看起来像。"   铁翼皱起眉:"那么你看她会不会把我从楼上踢下来?"   吴郡笑起来:"这个我可不知道。"   "那你看我该怎么办?"   "我看你还是上去的好,从你进门到现在没一个客人敢吃饭。"   铁翼四下瞧了瞧,客人们吃得都很香,没什么人注意他:"胡说,这个时候怎么会 
有人吃饭?"他知道吴郡是不想跟自己多说话,他搞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女孩子见了他 
就像见到吃人的老虎一般总要躲得远远地。于是他努力地用手把头发梳理整齐,壮着胆 
子走上楼去。   屋子里的物品凌乱地散落着,清华站在狭窄的窗前看外面的风景。她长长的发在白 
色的丝袍的衬托下显出黑亮亮的光芒。铁翼停住脚步站在门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 
走进去。清华回过头,对他温柔地笑笑:"你来了。"   铁翼点点头:"秋天到了,我想,你可能想买几件换季的衣服。"   清华怔了怔:"是啊,转眼半年了。"   铁翼没有回答,他知道清华说的是半年前他们去南山服装商店的事情--他曾为她 
定做了几十套衣服。半年,楚卫红已经死了。   "进来坐。"清华举起双臂用手将长发拢齐,她细嫩的腰枝、丰满的胸以及耦色的 
双臂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铁翼走进屋子在沙发上坐下去。清华笑笑:"你好象生分了 
许多。"   铁翼点头:"我好久没来了。"   "今天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清华取过茶壶为他满上一杯茶,"我要去 
加拿大了,想把这家店移交给你。"   铁翼没有说话,他伸手去端茶杯,却没有够到,他只好从沙发中欠起身,将杯子端 
起来。   "水很热。"清华慢慢地说。   "你去加拿大做什么?"铁翼终于平静下来心情,但他还是没有抬头,他觉得胸中 
有口气很堵,似乎无法吐出。   "我爸爸妈妈都在那里,他们,已经催过我很多次了。"清华在另一只杯中倒满了 
茶水,"我已经毕业了。何况,我总是要去的。"她顿了顿,抬起头望着铁翼:"不是 
么?"   铁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里是他常住的地方,可他 
却觉得陌生。就连对面白色的清华躲在大大的浅黄色沙发中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他喝 
了一口茶,茶清香柔和。   "我,其实我不是想把这家店卖给你。我不需要钱。我也知道你不在乎钱。只是合 
算资产太复杂,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年底吧。我可能要加强英语。"   "噢。"铁翼又无话可说了。   清华猛力地甩甩头:"对了,你不是说要给我买些衣服么?"   铁翼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清华:"你为什么要离开?"   清华温柔的笑意消失了,她幽幽地反问:"我有不离开的理由么?铁翼,我太了解 
你了。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   铁翼低下头无言以对。   "等我一会儿。"清华站起身走进卧室。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铁翼烦躁地把车停在南山服装店的门前走到另一边为清华 
拉开车门。清华走下车,长长地疏一口气:"真快啊。"   "下次我慢点开。"铁翼无目的地四下望着,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不进去么?"清华勉强笑着。   "哦,进去。进去。"铁翼伸出手臂,清华伸手去挽他的胳膊。清华细长洁白的手 
指接触到铁翼手臂的瞬间,她哭了。铁翼伸手搂住她,让她依在他的胸前。清华把脸偎 
上去,她的手自然地环住铁翼的腰,她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到她的手。清华猛力推开了铁 
翼,用手抹一把脸上的泪:"进去吧。"   铁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摸摸腰间,双鹰手枪硬硬地掖在那里。铁翼垂下头, 
用手支住车篷,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他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进去吧。"   因为不是周末的原因,南山服装大楼里没有多少人。有人认出了铁翼,忙着上楼请 
方进民下来。方进民问明铁翼是跟清华同来的,便吩咐人打开贵宾室的大门请了他们进 
去。铁翼发觉方进民的身材依旧健壮,但神色却老了许多:"民哥,最近流行感冒,你 
还好么?"   方进民招呼着裁缝进屋为清华量选衣服,边笑着回答:"多谢五哥,我只是没睡好 
觉。"   "多休息休息。"铁翼看到一件藏兰色的立领风衣很抢眼,便伸手拿过来递给了清 
华,"这衣服不错。"   方进民点头:"五哥的眼光真不错,这是南韩的货。"   "你很有眼光啊。"   方进民笑起来:"五哥真会开玩笑,我有什么好眼光?这是新来的经理上的货。对 
了,五哥,希望您能给他一个面子,让他有幸认识认识您。"   铁翼皱皱眉:"算了,你知道我不习惯见生人。他是商人,想的只是我的钱包,不 
似你和卫红,我们也算半个朋友。啊,卫红的事情我非常抱歉。他走的时候我应该送他 
的,可没人通知我。我知道你对我不满。可是,"铁翼干涩地笑了一声,"我的确没想 
到安文居然能在我的地盘上对卫红下手。民哥,你小心点,现在不比以前了。"   方进民紧咬住下唇,望向地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我会等他们的。"   铁翼呲地笑了:"别义气用事,进民。社会动荡得很,现在我出门都提着十二分的 
小心。保不住连赵天城杜大勇之类的货色都在算计我。"   方进民的脸色很难看,他拿过一件羊毛衫:"五哥,您瞧这件衣服怎么样?"   铁翼伸手模了一把:"民哥您真会开玩笑,我是在为清华选衣服。我知道你心疼老 
弟的钱包,但咱也不是这个省法。你们没有羊绒的么?"   方进民干笑两声,四下寻找。裁缝从地上抬起头:"经理,我们的羊绒衫要下周才 
能到货。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   铁翼笑了:"我说,你们要是这么做买卖我可要在你们对面开一家服装店了。"   方进民魂不守舍地回答:"要是卫红在就不会这样了。"   铁翼忙着说:"我跟你开个玩笑。民哥你放心,只要有你在,我决不会把手伸到南 
三的地皮上来。你和卫红对我都很捧场,我虽然不混了,但义气还是有的。给过我面子 
的人就是我的朋友,跟着我的人就是买了人寿保险。"   "是啊,是啊。"方进民勉强笑着应付,"您是五哥么。五哥,我能打听个事么? 
章安文在太湖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铁翼回过头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方进民:"你不知道?"   "我比不了您,俗事缠身么。"   "算了吧,民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潘志刚和叶飞已经亲自去太湖抓章安文 
了。现在的好处就是有警察帮我们伸冤。"铁翼拍拍方进民的肩膀,但却没有去看方进 
民的眼睛,他觉得嘴里有苦涩的味道,"时代变了,我们都变了。"   "我这人太老套了。"方进民用手擦了一把脸,"对不起五哥,我去挂个电话。"   铁翼点点头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开,看着他走出去。回过头,清华在低着头看拿着 
皮尺的裁缝,没有看他。   方进民很快就回来了,他的鬓角湿湿的,似乎刚洗过脸:"五哥,请准许我为您介 
绍这里的新任经理,您会发现南山集团的人是不会给您增添耻辱的。"   铁翼依旧没去看他:"民哥,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从来没以认 
识你为耻。但南三儿的人,我没什么兴趣。如果新任经理是你的朋友,我到很高兴认识 
他。"   "谢谢你,五哥,他是我的朋友。"方进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替卫红他谢谢 
你。"   方进民转身走出去找人。清华抬起头盯着铁翼的双眼:"他说谢谢你。"   铁翼默默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方进民送走了铁翼和孟清华,自己也离开服装大楼来到南山酒店。他上上下下巡视 
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打听到黎世庭在太湖的住址。然后,他来 
到曾秋山的办公室里,在南三儿的对面坐下。   南三儿抬起头对他笑笑:"一起都好?"   "不好。"   "有什么事么?"南三儿迟疑地放下手中的工作望向他。   "五哥今天到服装店去了。"   南三儿的嘴角抽动一下:"他去干什么?他提到卫红了是么?"   方进民点点头:"卫红出殡的事儿他不知道,抱怨了几句。"   南三儿沉默片刻才回答:"卫红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他还有什么抱怨的?他居然 
借题发挥,真有一手。"   "那到没有。他心情很好,还跟我开玩笑说要在我们对面开一家服装店呢。"   南三儿抽出一根香烟,郭军走上来为他点燃:"没人拦他呀。"   "他不会开的,那是我们的地盘。郭军,你出去四下转转,别总在这里蹲着。"   郭军点头而出。南三儿盯着方进民:"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南三儿豁然站起身来:"你绕什么圈子?!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就是你的。你要 
郭军出去,他马上就走了。你已经是这里的老大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进民直视他的双眼:"南哥,如果你认为我想篡你的位,你就对着我的脑袋开一 
枪。如果你不这么认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很伤心。"   南三儿叹出一口气:"对不起。"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天舒从楼上摔下来,你说他是自杀,让我别冲动,我没有冲 
动。我在路上被别人枪击,你告诉我忍,我忍了。卫红被章安文捅了十三刀,你要他也 
别冲动,去忍么?"   南三儿望着他没有说话。   "南哥,我们兄弟九个,钮钧是第一个死的,八三年他被人用斧头砍开了脑袋。你 
亲手把那个凶手沉到了冰封的江底。林宁被刺穿了肝脏,我刺穿了那个人的心脏。劲良 
是第三个,他被车撞死,你派高争把那人埋在新桥的地基里……"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南三儿猛力地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在地上,任它 
们摔得粉碎,"接着是刘则云和孟繁,他们背叛了我!他们背叛了我!"   "他们背叛了你?从三年前你就说要收山,我们都是打打杀杀拼起来的,我们不会 
经商。你收了山让我们怎么办?你是商人,你知道什么叫竞争手段。我们哪?我们只知 
道用猎枪打断别人腿这一个办法。"   "进民,我扪心自问,我没有把兄弟们赚来的钱独吞。你们哪一个人现在不是百万 
富翁?我有两千四百万的家当,你有七百万。你要不要看我的遗嘱?我已经立好了,你 
要不要看?除了刘则云和孟繁,你们个个有份!我没有留一分钱给我的姘头,我只在遗 
嘱里希望你和卫红能照顾她。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还问我是不是拿你当兄 
弟?好!你说,你有没有把你自己当成是我的兄弟?!"泪水,从南三的脸上滑落。   "你怪我,你怪我为什么不肯为天舒和卫红报仇,现在全国的警察都在眼睁睁地看 
着我,为他们报仇除了搭上我们的命还能有什么?铁翼在你耳边吹风打蜡你就回来跟我 
吵架。他是你什么人?他是你的朋友么?他替你出生入死,为你做牢为你挨过刀么?他 
不是想在我们的对面开一家服装店,他是要把南山服装大楼改成东山服装大楼!"   "他没为我做过牢,你今后也决不会再为任何人坐牢。"方进民摇摇头,"我从不 
计较钱财,我的钱留给了天舒。他有两个孩子,我也认为他应该比我活得更长。南哥, 
我活着的目的跟五哥不一样,我从来都不缺钱,我活着是为了兄弟。"   "你要为他们报仇?你怎么从来就没替我想想?你去报仇,警察会放过我么?!"   "是啊,南哥,警察们正在眼睁睁地望着你。可天舒和卫红的在天之灵也正在眼睁 
睁地望着我。"方进民站起身,"你的遗嘱上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过遗嘱是可 
以改的。何况,我会死在你前面。"   南三怒吼道:"你站住!你如果去太湖,那就是被铁翼利用了!"   "看起来你知道章安文在太湖。"方进民推开门走出去。   南三儿望着天花板叹出长长的一口气:"铁翼,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风悄悄的,他们已经间到四艘船,可潘志刚相信那上面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他 
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腊肉丢进嘴里美美地嚼着。他发现当地方警察要比作特警有趣。他 
可以不去考虑以后再到这里办案会遇到什么麻烦,随便抓过来一个人都可以按倒就剁。 
跟叶飞出来办案更有趣,这小子纯粹就是流氓,不但懂得各种规矩,而且能掌握住恰 
当的分寸:"我说老弟,你在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我爷爷哪儿。当初他老人家剿匪的时候就这样。" 
   "啧啧,了不起,了不起。将门虎子。"潘志刚羡慕地摇着头叹息着。 
   "乒!"一声干裂的枪声在岸边响起,潘志刚一步跃上船头。"乒!"又是一声。 
潘志刚估计这里离开枪的地方还有五百米左右,他夺过竹篙向枪响处撑过船去。叶飞 
放下酒杯:"这人,酒还没喝完,急什么?也不知道一个月赚多少钱值得这样拼命? 
真他妈越是贫穷越向前。"他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胡大,你可以包扎你的伤口了, 
但你记住,如果开枪的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还要回来喝光这碗酒。你需要找个地方 
治伤,我不愁找不到你。你懂我意思吧?" 
   "我不会在这里等你的!有本事就杀了老子!"胡大愤怒地瞪着他。 
  叶飞耸耸肩,他一拳砸在胡大的小腹上,胡大觉得胃肠一阵抽搐,刚喝下去的 
那些酒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我告诉过你我的拳头很硬,既然你不肯在这里等我, 
那就跟我一起上岸吧。太湖有你这么一个倒霉鬼就足够了。" 
  胡大啐了一口:"去你妈的。别说那么体面的话,你是怕引起公愤。" 
叶飞点点头:"是又怎么样?难道这里还会有人同情你么?大家只会认为你倒霉,而 
不会说我们坏了规矩不是么?" 
  船到岸边,叶飞把胡大拉到岸上找到一棵生命力不错的树把他铐到一根树枝上。 
潘志刚没理他们,弯下身子向枪响处潜去。枪声陆陆续续地响着,潘志刚爬在地上拨 
开杂草,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蹲在前面的树根下。他一跃而起扑上去把那人按倒在地 
上:章安文。他回头喊:"抓到了!"叶飞在离他们五十米远的地方挺身而起端着冲锋 
枪向对面横扫一气,连续打光了三支弹夹。潘志刚用一只手扣住章安文,另一只手下 
意识地报着脑袋:"我操!你他妈也不注意点,万一对方是警察呢?"叶飞知道对方早 
就抱头鼠窜了,他又换上一只弹夹:"警察?警匪比例不达到三比一谁上啊?也就你 
这种傻子吧。"  
  潘志刚和叶飞悄悄地把章安文带回市里,并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把他安置起来。 
然后两个人轮班对他施加压力。可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们依旧什么都没有得到。 
安文心理十分清楚无论是交代还是不交代,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不相信你们能关 
我很久,你们总是要开庭审判我的。我也不信什么让我就此失踪一类的屁话。你们是 
警察,我现在已经被你们抓起来了。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潘志刚用冰冷的双眼望 
着章安文,他知道章安文说得都是实话。而且别看着猴子急着要干掉这个人,如果警方 
宣布他们已经抓到章安文的话,那么猴子将会是第一个急着救他出去的人。而且,开 
庭又怎么样?他们没有章安文行凶的任何证据。没有凶器、没有血衣、没有指纹。章 
安文的手段高得很,他们只能控告他私藏枪支。猴子会花掉一大比钱来堵住章安文的 
嘴,然后再花另一大比钱来动用关系使章安文提前获释。叶飞推门走进来,然后就那 
样抱着肩膀靠着墙站着不说话。潘志刚忍不住回头瞧了瞧他:"你不是一直很凶残么? 
怎么对他这么客气?他是你大舅哥么?" 
  叶飞表情痛苦地摇了摇头:"说一句话你问三个问题,你他妈累不累?我也许能 
打出他屎来,但我打不出他的口供。" 
  潘志刚伸平手掌向章安文一摆:"哈,这么说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了?你难道就不 
能向你爷爷请教一下当年对付苏联特务的手段?" 
  叶飞神情大振:"啊哈,我想起来了。克格勃有一个逼供的刑具叫红房子,据说 
没人能在那间房子里熬过一个小时。要不要我们请军队进口一个?最近对苏贸易不是 
很火爆么?" 
  潘志刚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这么说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了?" 
  "没错,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叶飞咧开嘴笑了,"不过我想告诉你,你早 
晨要我去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潘志刚低着脑袋嘿嘿地笑起来:"我就知道那小子准会答应的。这个王八蛋真他 
妈不是东西,连这种交易也肯做。"他猛地抬起头,章安文发现他的脸上充满了诚挚 
的笑容。潘志刚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章同志,我们错怪你了。原来那把枪不 
是你的,你只是从地上拣到,拿起来看看,结果恰巧被我们碰到。委屈你在这里呆 
了三天,现在,你可以走了。作为警察,我们决不放过一个坏人,也决不会去冤妄 
一个好人。但希望你能理解,洗刷冤情也是需要时间的。"他拉着章安文走出门外: 
"你自由了。请原谅我们给你带来的不便,还有,你的朋友正在门外等着给你接风洗 
尘哪。" 
  章安文疑惑地抬起头,门外的阳光很刺眼,他不由用手遮住眼睛向外面看。大街 
上停着一辆奔驰汽车,刘文和穆华面无表情地站在汽车旁边,铁翼斜靠在车上叼着一 
根香烟在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满脸不耐烦的表情。章安文惊恐地向回退去,潘志刚 
拦住他:"怎么,你不好意思见朋友么?我他妈的问你最后一次,你他妈到底说不说?" 
  "说,我说。" 
  "你他妈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铁翼回过头叫到:"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 
  潘志刚吱牙一笑:"你急什么?" 
  叶飞在他背后说:"他不急我到急了。" 
  潘志刚心情很好,他回过头笑眯眯地问:"你急什么?" 
  "黎世庭来消息说方进民已经离开了太湖。"  
  秋天的夜晚凉爽,孟繁领着一群兄弟来到南方舞厅。现在很多人认为南三儿跟猴 
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只要他孟哥高兴,可以随时找到一大批亡命之徒干掉那两个人。 
但孟繁知道,潘志刚和叶飞像两只夜猫子似的蹲在他的门外,招惹那两个警察并不是 
什么好主意,而且方进民一定会找机会跟自己和刘则云算帐的。好在大家已经慢慢适 
应了这种生活,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试图在"刘哥"和"孟哥"面前露露脸,希望能得到 
他们的赏识。他们的声势在日益壮大,现在他已经不再像两个月前那样担心方进民了, 
毕竟他身边有十几个人。"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孟繁突然想到这样一 
句有学问的话,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他身边的兄弟都拍起手来:"孟哥说得对,来,喝酒!" 
  孟繁黑瘦的脸上挤出了几丝微笑,他把一只手随便地搭在椅背上,摆出自己认为 
是最潇洒的姿态,然后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个兄弟高声叫起来:"嘿!换只歌, 
来个高兴的!噫噫呀呀的念什么央?" 
  乐队马上奏起一支欢快的曲调。孟繁眯起眼睛,他没什么兴趣听歌。无论是沉默 
的慢四还是欢快的舞步他都没兴趣。他知道快乐是暂时的,他很希望南三儿能冲进来 
跟自己面对面。他想看到南三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想让南三儿知道,天下是九个人打 
下来的,缺了谁都不行!可那个王八蛋就是不来,在那个王八蛋的心中是没有兄弟的。 
孟繁知道,南三儿一定很后悔为他们坐牢的事情,南三儿一定很恨他们,恨他们为什 
么忍心让他一个人背黑锅。孟繁叹了一口气,当初大家都血气方刚,谁也没想过要他 
去背黑锅。但南三儿去了,也后悔了。人都是会后悔的,在他们后悔的时候,往往都 
会忘记自己曾有过选择的机会,在他们后悔的时候,往往都会去怨天尤人。南三儿就 
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八个兄弟为了感谢他挺身而出为他卖命打天下的时候,他在恨他 
的兄弟们,他希望他们能一个跟一个地死掉,那怕陪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等到南 
三儿老了,没有了拼命的胆量的时候,他就想把剩下的兄弟挤出南山集团,由自己来 
吞掉所有的钱。可惜,嘿嘿,可惜他和刘则云并不像方进民那样的傻。他们及时地看 
透了那个人,那个,王八蛋。他们及时地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钱。南三儿为了表 
面他的宽宏大量,还送给了他们一笔钱。这曾经让南三儿在几个月前很被人传颂了一 
段时间。那是封口钱,孟繁知道南三儿的每一件事情,他随时都可以让那个人死在警 
察手里。孟繁微微一笑,这也是他们敢对楚卫红和方进民下手的原因。他知道南三儿 
一定不敢让方进民逼自己。南三儿一定能按住方进民那个傻瓜的,然后,他会挖去方 
进民的每一分钱。钱,才是他们生存的唯一目的。这不,他每天都安排了十几条汉子 
等着方进民来报仇,可南三儿偏偏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根本就没有报复他 
的意思。想到这里,孟繁的嘴角流露出鄙夷的笑容:南三儿,我不会放过你的!他在 
心中说着。 
  一个兄弟为他满上一杯酒,孟繁很痛快地端起杯来喝光。透过杯底,他看到有两 
个人正推开跳舞的舞客向桌子这里走过来。孟繁想也不想双脚一蹬带着椅子向后窜去, 
一头撞碎了玻璃窗从二楼上直摔下去。 
  桌边逃生!钮钧在饭店被砍死后他逼每一个兄弟学会并练熟的桌边逃生!方进民 
努吼一声拔出枪来在孟繁的身体消失的瞬间开枪。桌边十几条汉子抱着脑袋滚到在地 
上试图躲避他的射击。方进民推翻身前的舞客只一步就飞身越过桌边扑到窗前,他看 
到孟繁正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方进民跃起身体向窗外跳,郭军拦腰抱住他:"警察!" 
树丛中串出几十条黑影向这边扑过来,孟繁慌张地迎着数十道手电筒举起了手。方进 
民愤怒地砸掉一块碎玻璃,领着郭军穿过四下逃窜的人群从后门跑到大街上。   "你是希望子弹打穿你的胸堂还是后背。"一个吊儿啷当的声音在他们的背后响起。 
方进民的额头渗出一层汗水,他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但他实在不能相信这一点, 
他知道警察并没有跟踪孟繁,而自己刚刚才从飞机上下来。郭军猛然转身,叶飞扣动 
班机,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摔倒在叶飞的脚下。叶飞不想在这个时候分心,可他还是 
不能不被郭军的双眼吸引,那双正在失去生命色彩的眼中流露出宽慰和安享。 
  潘志刚撞开门冲出来:"我操!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让我怎么夸你好 
呢?" 
  叶飞叹了口气:"该死的人总在想办法活下去,不该死的人总要想尽办法去死。 
我又有什么办法?"  
  他们把活着和死去的人都带回了警局,因为叶飞希望再看看郭军的眼,何况, 
这是死在他手下的第一个人。总之,他有足够的理由跟那具尸体多呆些时候。潘志刚 
见过那种眼神,所以他走进审讯室:"各位老大,你们也太不给兄弟面子了。这城里刚 
安静了两天,你们又满世界乒乓地放枪。求求你们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孟繁添了添干涩的双唇:"队长,我可是受害者。" 
  潘志刚指着方进民问他:"是这个人开枪打你的么?" 
  "黑灯瞎火的,我有雀盲眼,看不清楚。" 
  "我刚刚救了你一命,你居然连指正他都不敢?你他妈混哪里的?"潘志刚见他没 
有回答,忍不住哼了一声,"那好啊。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现在我就放了你们。但 
我是个警察,我的工作就是把你们全都抓起来。所以我有一个好主意。"潘志刚从桌子 
上探过半个身去盯住孟繁的双眼,"我把你们两个一起从正门放出去,而且还会把民哥 
的枪也还给他。我更可以保证,在明天八点之前你们绝对看不到一个警察。这主意怎么 
样?" 
  孟繁还是没有回答,他转过头去看方进民:"卫红的事我很抱歉。" 
  方进民淡淡一笑:"我知道那不是你的主意,你跟则云不同。可你为什么不制止他?" 
  "我还能怎么做?" 
  "我们可从没有想过杀你。" 
  "算了进民,你也许不想,可南三儿是不会放过我的。从我离开的那天起,他就要 
杀我不是么?可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你,真的,进民,从来都没有。" 
  一群警察夹着刘则云撞进来,将他按坐下去。潘志刚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你们俩 
假惺惺的神情真让我做呕。 
  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出去是么?民哥,您是个直肠汉子,您为什么不说:'孟繁, 
我们都没有把柄在他们手中,等我们出去之后,你别防我,好让我更方便杀掉你。'而 
你,孟老板说的是:'进民,我跟楚卫红的死毫无关系,你放过我吧。'好了,你们别在 
着儿恶心我了。刘则云、孟繁,你们在今年六月二十四号伙同候深策划谋杀楚卫红、关 
志悦、方进民、郭军。方进民,你试图谋杀章安文,并伙同郭军试图谋杀孟繁。你们都 
不会活着出去的。现在,让我来给你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们谁来告诉我关于曾秋 
山的事情?我可以保证那个人活下去。"   方进民哈哈地笑起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要杀他们?郭军么?" 
  潘志刚嘿嘿地笑起来:"黎世庭,民哥,黎世庭。他已经从太湖飞过来了。你救过 
他的命,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在太湖安享晚年。可他不肯呆在那里,而是特意飞过来指 
正你犯有谋杀罪。因为我告诉他,我可以让他在世界上消失。" 
  方进民的脸豁然变成青色,过了好久他才叹出一口气:"人天生就是喜欢背叛的动 
物。" 
  "所以民哥,你也可以背叛。" 
  "我不是动物。" 
  "你可以变成动物,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你的太阳穴的时候,当刘则云孟繁在你身 
边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时候,当你闻到人血的腥味感觉到你的裤裆里在淌汗的时候,你 
会的。我可以保证你会的。为什么郭军可以面对枪口而你却不敢?因为你会怕死,只是 
你自己还不知道。" 
  "如果当时我知道黎世庭背叛了我,我会去面对枪口的。你在侮辱我,队长,我从 
来没瞧不起你,可你跟这群流氓一样,会用你的生存标准去衡量别人。队长,我不是他 
们,也不是你。" 
  "我说。"刘则云突然开口了。 
  方进民怒吼起来:"刘则云,你认为他会放过你么?警察为了干掉我们已经准备了 
整整一年,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你么?!" 
  "我不需要他们放过我!但我要南三的脑袋!我们兄弟九个曾经发过誓,不愿同年 
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他是我的老大,他必须履行他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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