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我路过新华路附近的修鞋摊。看见那个修
鞋的人正盘腿坐在凳子上。
　　那个地方是没有什么阳光的，可是他却满脸红光的样子
。他的头上戴了一顶样式奇怪的毛线帽子，眼睛微微地闭着
，神色安详。
　　看不见他的脚，他在盘着的腿上盖了一块布，就是修鞋
时放鞋的布，正好把他的腿全盖住了。只能看见他的鞋放在
凳子前。那双鞋十分地脏而且破，走了无数路的样子。现在
是安静地放在那里，但是仍然呈现出一种走路的姿态。不知
道为什么修鞋和擦鞋的人穿的鞋都是如此风尘仆仆。我不曾
见过一个修鞋者穿着一双新鞋。也许在他们的眼里，一双旧
鞋远比新鞋可爱。这双旧鞋曾经和他一起走过多少路呢？
　　没有什么生意。他在这个早春微暖的午后坐着，以一种
修身养性的方式坐着。我们常常叫这种方式为“打坐”。但
是我没有看见过一个人会在人来人往的路边这么坐着。
　　我忽然想像他会突然睁开眼睛，穿上那双鞋，飞奔而去。
　　这是可能的。一双旧的鞋子，就好像是一匹马，当它的
主人休息的时候，依然准备着随时要飞奔。
　　他们，也许是注定要流浪，也许是喜欢流浪，所以才会
不停地修补能让人流浪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