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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飞翔
我在梦中拉住了一个陌生女孩的手。 那女孩的面目模糊不清，但是她有一头长发，扎成一支马尾。
我跟她说：跟我来吧，我们一起飞。 飞？她惊讶地看着我。 是啊，飞。我说着，拉着她的手开始奔跑。 跑到那个屋顶边，我们就跳起来，可以飞了！我大声地对她喊
着。 我们在屋顶上跑着。 忘了说了，我这个梦是彩色的。绿色的草原上有一片树林。我
不知怎么一来就已经在空中了，看见每一棵树上都有人在，三三两
两的，仿佛享受着日光。那种梦中的绿色鲜艳而纯洁，除了在自己
的梦里，我没有看过那样大片大片美好的绿色。草原过后就是一个
城镇。奇怪的是，人们都集中在房顶上。我飞着，俯瞰着这一切。 对于我会飞这一点，我在梦中丝毫没有奇怪。梦中的我会飞，
这毋容置疑。初次学会飞翔的喜悦在很早以前的梦中我已经体验过
了。记得那是在一个充满了灰色街道与房屋的梦里，我发现自己在
跳跃时可以长时间地逗留在空中。于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试验，一次
比一次时间长。一种狂喜的感觉席卷了我的全身。我会飞了！我感
觉到当自己以一种呈前倾的姿态长时间逗留在空中时，有一种前所
未有的感觉让我认为自己与空气合二为一。我在灰色的街道里飞翔
－－更确切地讲，是跳跃，跳得很高、很远，当渐渐落下来时，只
要用脚尖轻轻在地面上、树枝上、墙头上一点，就又能飞起来。 在那个初次学习飞翔的梦里，我想大声地喊：我会飞！你们看
，我，学会了飞！ 街道上渐渐出现了人群。我从他们头顶轻轻掠过，想让他们注
意到我。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我无法出声，没有人抬头看我。我
的喜悦渐渐堵在我的心口。当众多没学会飞翔的人在地面上行走着
，认定自己永远不能飞翔时，我的不为人知晓的飞翔有意义吗？而
我是相信，既然我能飞，那么，每一个人都可以飞。 那个梦是如何醒的我已经忘了。但在后来的梦中，我一步步地
掌握着飞翔的技巧。有时候我固执地相信我梦中有另一个真实的世
界。许多事情在一个梦中发生过，就会影响到我的下一个梦。是的
，既然在上一个梦中，知道了我会飞，在下一个梦中，我就在空中
俯瞰着我梦里的世界。 我看过不止一部的电影。里头的主人公学会了梦里的飞翔。于
是，她（或者他）飞起来了，飞进白云，坐在月亮上。璀灿的星空
是他们飞翔的背景。 但我的飞翔与他们不同。我从未在梦中看到过星空。不知为什
么，星空让我产生一种本能的畏惧。它太高，太远，太大，但这都
不是我畏惧的原因，让我畏惧的是它的美，它的无边无际包容了一
切的美。同样的，在梦中我也从未见过蓝天。梦中的我，目光总是
平行或者向下的。这很难以解释：在清醒的时候，我喜欢仰望，而
在梦里，我却羞于抬头。 希腊神话中那个建造了著名迷宫的代达罗斯，用蜡与羽毛做了
一对翅膀，于是他便可以飞翔了。他与他年轻的儿子一起飞上天空
，起飞前他告诫儿子说：你不可以飞得太低，海水会打湿你的羽毛
；你也不可以飞得太高，太阳会熔化那些粘合了羽毛的蜡。但是刚
刚学会飞翔的儿子太兴奋了，越飞越高，阳光熔化了那些蜡，他掉
下来，掉进了大海。神话说，从此，就不再有可以飞翔的人了。 当然，以后人们借助钢铁的翅膀上了天。只是有哪一只鸟是坐
着飞翔的呢？ 梦中的我飞得不高，并且总要停下来借力----不知道梦里的我
是不是也记得那个希腊神话，虽然我并没有一双翅膀。梦里，我常
常在人群头顶轻轻掠过，但是没有人抬头。我渴望让别人知道我的
飞翔，可没有机会。 有一次我在清醒的时候对别人说：我在梦里会飞。 他们愉快地笑了：我们也在梦里飞，可惜只是梦啊。可惜。 但是我在他们的笑容中找不到遗憾。 我很迷惑。梦里会飞的人应不应该算做会飞呢？我不是在一个
又一个的梦中飞过吗？有谁能确切地告诉我，梦里的世界与现实的
世界哪个是真实的？ 一个穷人每夜一入睡就成了富人，而一个富人每夜一入睡就在
恶梦里乞讨，哪个更快乐呢？ 不能再说下去了，我已经扯得太远了，就象是漫无目的的那种
梦里的飞翔。而我最初只是想给你们讲述我昨夜的一个梦。 现在让我回头说那个彩色的梦吧，我说过，在那个梦里我飞到
了一个城镇的上空，看见屋顶上是一个集市。我低低地飞着，直到
一只蝴喋吸引了我。 我在梦里清醒的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只真的蝴蝶，因为它停在
一个女人面前的摊上。这个摊上还有什么我没有注意，我只看到了
这只蝴蝶，光彩夺目地栖息在那里。 我落在那女人面前。她抬头看看我，却没有对我突然的出现表
示奇怪。 我伸手拿起了那只蝴蝶，它却在我手中变成了一只圆形的图案
。就在这时候那个陌生的女孩出现了。她好奇地问我：你是怎么来
的？ 你必须要相信我在那一瞬间的激动----终于有人问我了！ 我拉起那个女孩的手说：我是飞来的。 她惊奇地瞪大眼睛。 我跟她说：跟我来吧，我们一起飞。 我拉着她的手开始奔跑。在梦里，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奔
跑来开始我的飞翔了，但是我清醒地知道如果我要带一个人飞，就
必须有一段长距离的助跑。 我带着她跑到了屋顶边，轻轻的一跃。 和预想的一样，我们就在空中了。但是，但是一转眼，我们已
经轻轻落在地上。 那女孩扭头看我，眼睛中满是疑问。 我飞快的思索了一下，跟她说：也许是助跑的还不够长。再来
一遍吧。 这话说完，我们已经在起点上了。 我们开始奔跑。风声很急地在耳边响过。 就在我们将跳未跳的那一刹那，一阵奇怪的铃声响起来了。
我迟疑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是个电话。 一个从现实的世界里打来的电话，阻止了我向别人证明我会飞
翔。 我终于不能让人们相信我是会飞的，哪怕是在梦里。我只有一
次机会，不会有下一次了。 我知道，在下一个梦里，我还将孤独地在人们头顶飞过，满怀
着不为人知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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