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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和他们认识时，他们大四，她们大一。怎么样成为联谊寝室
的，细节大家都不记得了。只是校园里面的她们一直牢记这个联谊寝
室，觉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后来又找过几个寝室试图联谊，最
终都因为找不回最初的美好感觉而不了了之了。此是后话。
　　什么叫“无巧不成书”？就是这样而已。她是寝室中六个女孩中
最小的，而六哥居然和她是老乡。那天大家去看月亮，不知谁起哄，
硬要他和她结拜兄妹。她很大方，上前行了一个万福：六哥，小妹这
厢有礼了。内向的六哥倒弄得很不好意思，怯怯地喊出来却是“老妹”。
大家狂笑了一通，嚷嚷着要请客。六哥就请大家吃三色杯。三色杯成
为了一个经典。四年里，她们吃遍了所能找到的所有牌子的三色杯。
还是觉得那夜的最好吃。
　　六哥是个电脑迷，总是眯着眼睛玩他的电脑游戏。为了给这群小
妹妹启蒙，他居然耐着性子陪她们玩大富翁。小妹其实是对电脑游戏
最生疏的，可是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天昏地暗地玩了一通（是真的玩
到了天黑），结果是她赚了最多的钱！她开心地笑了，露出两颗白白
的小虎牙。不过多年之后，她也只会玩大富翁，一点长进都没有。

　　　　　　　　　　　　　　 2

　　后来回想的时候，她们才觉得其实从认识他们到他们毕业，中间
去掉寒假，只不过5 个月，好象还没到。可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二哥最帅，还弹了一手好吉他，引得这帮小女生神魂颠倒。当知道二
哥的女朋友正是她们上一届的师姐，而且是个容貌平平的女孩，她们
对二哥更添好感，但没有人再打他的鬼主意了。在最后一段日子，二
哥活动常缺席，但她们都谅解了，心里默默为他和师姐祝福。在大二
下学期，二哥和师姐分手的消息传来，她们忍不住一阵感慨：早知如
此，当初就下手了。话说完，突然有伤感袭来，她们都沉默了。唉，
当初是多么为他们的爱情而幸福呀！
　　大哥是最阳光的。从神情到声音，尤其是他极富感染力的爽朗的
笑。很久以后，经历了许多波折之后，他打电话到她们寝室，她还是
一下子惊喜地叫出声来！那个美丽的春天大家一起出去玩——烟花三
月下扬州，回来之后，大哥臂弯里巧笑倩兮的是她们中最娇小的S.S
很幸福，一点都没有想到逼近的离别。
　　毕业来得那么突然。他们整日地无所事事，倒是她们在忙。明明
自己要忙着考试，还时不时跑过去帮他们收拾寝室，顺便也拿回一些
他们留之无用，而她们弃之可惜的东西。他们的毕业纪念文化衫上，
她们积极主动地签上了名。签得花枝招展的。不知他们现在还留着那
些文化衫吗？大概字迹都已经模糊了吧。
　　然而故事也没能成为童话。令她们和他们都感意外的是，不是去
外地工作、所谓接触了纷繁复杂的社会的大哥发生了变化，而是S.她
们不再频繁地提起大哥，虽然他一直是人缘最好的那一个。她们都还
记得，她一个人送他到火车站，回来后哭成了泪人儿。

　　　　　　　　　　　　　　 3

　　那时六哥偶尔来找她，两个人在夜风中漫步。她没有别的爱好，
就爱吃冰淇淋。所以六哥每次会换着口味给她买。她问，什么时候能
见到六嫂。他特别腼腆地笑着摇了摇头，早呢，和我同年工作的都比
我大两岁，至少。
　　六哥是他们中第一个离校的，而且是离开这座城市。他的家人也
来了。他们和她们，浩浩荡荡地送他到校门口。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东西都带齐了吗？六哥低头一看：主机在了，显示器在了，我的软盘
也在了……话没有说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一一握手道别。六哥轻
轻握着她的手，说：好好学习，早点找个……话没有说完，她拼命地
点着头。
　　六哥上了出租车，一直微笑着的她忽然感到悲伤。身旁的小姐妹
悄悄地拉住她的手。她象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伸过来的那只手，
才没有失态。只是有一条清亮的小溪无声地流过她的面颊。她其实在
以后的日子里，也一直没有想通，那时是怎么了。感觉是“为什么他
们的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流出？”等到她接近毕业时，有一天她忽然问
自己“那么我的眼泪将从哪儿流出？”
　　三哥一直在外地找工作，后期才出现在集体活动中。N 比较喜欢
独来独往，也是后期才出现在集体活动中。是缘？反正他和她特别投
缘。三哥走的时候，把他的台灯和电热锅留给了她。那时大家的目光
似乎都被大哥、二哥的甜蜜而忧伤的爱情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发生在
他和她之间的微妙的东西。或许正是因为它的纤细，三哥从毕业之日
起消失。一直到了两年后的一个月圆之夜，N 才和她们谈起那时的情
绪。她们都感觉很意外，但已经象隔了一层纱了。

　　　　　　　　　　　　　　 4

　　内向的六哥写得一手好字。这是毕业之后，看他写来的信，她们
才知道的。他说很怀念在一起的日子，但他其实很懒，也不大写信或
是来电话。倒是最有情有意的五哥，远在北京，却隔三差五地来个电
话，逢个什么节总记得寄张贺卡过来，信封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六个名
字，管送信的女生照例要大惊小怪一番。
　　他们毕业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六哥给小妹寄来一大盒心形巧克
力。到底是哥哥好，知道疼妹妹。我要是有个亲生哥哥就好了。她捧
着巧克力蹦跳着回到寝室，和姐妹们一起分享。吃着闹着，她忽然想
到了什么，于是提笔给六哥写信：六哥，巧克力可是有特别含义的，
快告诉我，是不是准六嫂出现了？许多日子以后她才发现六哥没有回
信。当时她根本没在意……
　　又过了一年。情人节。她的身边已经有了情人。很巧，那天她和
他在六哥工作的城市。她大三了，可是淘气劲一点儿没有变，一有机
会就想捉弄人。居然他也是淘气鬼，做了她的帮凶。她找到路边的一
个电话亭，翻出通讯录，呼那些自己认识的男的朋友，一律留言：情
人节快乐，总有一些东西是难以释怀的。而且不留自己的姓名。六哥
也是被她呼到的一个。后来的某一天她回想起这个细节时，心底泛起
了温柔的触痛。

　　　　　　　　　　　　　　 5

　　转眼她也是大四的女生了。但毕业却仿佛是别人的事情，她有点
麻木。她感觉不到她大一时感受到的美丽的忧伤。于是忽然想到六哥，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抽屉里不多的六哥的信，也是很久以前的
了。她辗转地打了好几个长途，当六哥的声音终于振动她的耳膜时，
她才蓦然觉得有很多事情在改变，在发生，而她一直不知道。六哥还
是那么腼腆，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很草草地收了线，总觉得有什么不
对。
　　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有情有意的五哥电话更勤了，他对每个
人都那么关心。他说准五嫂是个很贤惠的女子。她们想她值得，他也
值得。
　　那晚大哥的充满阳光的笑声也从电话那头传来，S 后来还独自和
他聊了很久。大哥快要结婚了。时间抚平了很多，冲淡了很多，使回
忆带上了宁静的淡蓝色。小妹轻叹了一口气：情人已经从陌路又变成
了朋友，可是六哥也太不关心他老妹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S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迷离：知道吗，六哥一直暗恋着你。
　　她呆在那里，脑子里一团糨糊。六哥？我？
　　S 顾自说着，大哥刚才还在说这事呢。六哥胆子太小。他们当时
都怂恿他，可他就是不敢表白。他离校那天是最后一个和你握手的。
转身而去的时候，他哭了。——还记得他给你寄过心形巧克力吗？
_——每次一放假，你都是第一个离校回家的，我总是最后一个。我记
得几乎每次你一离校，六哥都会打电话到寝室找你，还叫我不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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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居然也在这个城市工作了。是六哥所在的城市。她下火车的时
候，想到了那夜和S 的谈话。S 说他打了那么多次电话，说不定每一
次都是鼓足了勇气想说的。但一次一次的落空，他的勇气也终于消磨
尽了。她当初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如果知道，又会怎么样？谁都无
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在一个电话亭前停下，翻出电话本。记着六哥呼机号的那页给
她一种久违的感觉。她想到了那年的那个情人节。想到了那天她曾经
拨过这个号码。现在要不要拨呢？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电话本又放
回了口袋。有些东西，似乎不应该再去触动。
　　她抬头向四周看看。这时有个大男孩朝她飞奔而来。他跑到她面
前，胡乱抹一把汗，拎起地上她的行李。这是她的情人，和她一起搞
恶作剧的那个大男孩。她掏出手帕，替他擦擦额角的汗：我们走吧。
　　夕阳西下了。她悄悄地回头看了看被余辉染了一层温暖黄晕的电
话亭，然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当初她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
了。她紧紧挽住身边的他，心里默默地为六哥祝福。他低下头，轻轻
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