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默默地，互相凝望着。

　　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淌出来，流了满脸。她的
眼在泪水里晶亮着。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轻地为她抚去泪
水。她却只是死死地望着我，终于慢慢地抬起手
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在夜的街头相拥在一起。

　　她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肩头——原来，泪水会
是这样的冷。

　　“答应我，以后不能哭。”我在她耳边轻轻
地说。
　　她点头，在唇边绽放一个浅浅的笑。

　　我带她去我常去的一个酒吧。酒吧的名字叫
做“夜”。

　　我常常一个人在午夜之后来这里坐上一个钟
头。这里的气氛总是很好，永远放着老旧的英文
哥，永远有几个看熟的面孔，当然，永远没有那
些啤酒小姐。

　　酒吧在城市另一头一条冷清的旧巷里。阿茹
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用手环着我的腰，我感
觉到她在脸颊贴在我背上，那感觉温暖而迷茫。
午夜之后的街道如此空旷，我骑着车穿越这个城
市，后座上载着我心爱的姑娘……

　　进了酒吧，有几个人从座位上转过头来，向
我扬扬杯子。

　　我笑，挽着阿茹坐在老位子上。

　　酒保阿威端来一扎鲜啤，问我：“小姐喝什
么？”

　　我看看阿茹。

　　阿茹一笑，指了指啤酒。

　　阿威扬扬眉，放下两个杯子，退开了。
我在两个杯子里各倒了半杯酒，对阿茹说：
“这是我们一起喝的第一杯酒……”

　　话没说完，阿茹便举起了杯子：“干了它
吧。”

　　酒吧温柔的灯光下，阿茹的脸是如此生
动……

　　我们聊着天。有一句没一句的。更多的时候
我们只是互相凝望着。念大学的时候，有一年圣
诞，系里搞了个化装舞会。所有的人都在跳着唱
着，只有另一个班上的一个男生带着他女朋友来
参加了，整整两个小时，他们都是安静地坐在那
里，默默凝望着。偶然起来跳个舞，也是深情脉
脉。只可惜那天他们衣服没挑，男生不知为什么
竟挑了件女装，因此当他们如此含情脉脉时，是
很可笑的。然而他们并不知觉，沉浸在他们的世
界里，并不管其他人的眼光。当时的我，只觉得
他们可笑。但是今夜，不，在这个凌晨，我终于
理解了他们。

　　当我望着阿茹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就
是她。而她，唇边那个浅浅的笑始终未曾消失，
她的手在我的手里温柔地卧着，偶尔抽出手来掠
掠发，即刻又回到我的手里。

　　我们喝了两扎啤酒。她的脸渐渐酡红起来，
眼光朦胧。当我想叫第三扎的时候，阿威摇摇头，
说他要下班了。

　　果然，酒吧里没别的人了。我看看表，已经
三点了。

　　我结了帐，扶着阿茹到了屋外。

　　阿茹将头靠在我肩上，轻轻问我：“现在我
们去哪儿？”

　　她的呼吸里有酒的味道。

　　我以前很讨厌女孩子喝酒，可是今天，我觉
得阿茹是这样可爱。我握住她的肩，让她面对着
我，望着她的眼睛。

　　她笑了，闭上眼，搂住了我的腰，软软地靠
在我怀里。

　　我伸手，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颔，吻上她唇边
的那朵微笑。

　　凌晨，空气原来也薄醉了。

　　我们牵着手，走在街上。东边的天空，还是
没有一点点的亮。

　　我忽然想起来，对她说：“我们去看电影
吧。”

　　“看电影？”

　　“对呀，跟我来！”

　　这个时候，我方才想起我的车停在酒吧门口
了。阿茹在街上放肆地笑起来，清脆的笑声传得
很远很远……

　　我们打车去电影院，果然有通宵电影。买票
的时候，卖票的大姐打着呵欠，连头都没抬。

　　我们买的是情侣票。也许是累了，刚坐下，
阿茹就歪在了我肩膀上。我搂住她，让她靠得更
舒服一点。她朝我笑了笑，便满意地叹了一口气，
闭上了眼睛。

　　我望着怀里的她。就是这个女孩，顶着一头
短发在白天快乐在夜晚悲伤的女孩，在文字里张
扬在诗里忧郁的女孩，在每一个瞬间都让我怦然
心动的女孩……我爱她。

　　这一刻，她睡着了。在我的怀里，安静地像
一只小猫，唇边，还挂着一丝微笑。我轻轻抚摸
着她的脸，一阵温暖掠过我的指尖和心头。

　　不知不觉间，我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