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湖边的长凳上。

湖里有些残荷，不过没有雨，所以不能听雨声。秋天
的下午，阳光暖暖的晒在身上。

阿茹望着湖中的小岛，忽然说：“真好看哪。”

“什么？”

“湖啊。我常常来看湖，总是看不厌。你看，每次都
有不同的心情，不同的人。所以，每次我坐在这里，总觉
得风景和上次不同。”

“是啊，我都好久没来了。”

“荷花早谢了。今年我也好忙，都没怎么来。”她从口
袋里拿出个随声听，问我：“听吗？”

“怎么听？”

“你一个耳朵，我一个耳朵呗。”她说着，给我一个耳
塞。

音乐响起来，是“蒙娜丽莎的眼泪”。我们静静地听着，
我一个耳朵，她一个耳朵。我的心里，是静静的喜悦——
这种感觉，只能用喜悦来形容，是从心里一直快乐到脸上
让人不由微笑的那种感觉，没有理由，只是平安喜乐。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扭过头去看她，她也正回过头来，
脸上亦是安静的笑容。我们并肩坐着，音乐在我们之间流
淌回旋，从我的右耳，到她的左耳。

良久，她才轻轻说：“这歌真好听。”

“是啊，那天，你还放了两遍。”

“你说，蒙娜丽莎从头到尾一直在流泪。”

“你还记得我那封信？”

“嗯。”她一笑，低下头去说：“你写得好啊。”

“不会吧……”我这么说着，心里却直高兴。看样子，
中学里的语文没白学啊，这么一封信，还能让她记住。

她看我一眼：“得意什么？我是奇怪，一向只有学生给
我写信的，很少有你这么老的。”

“什么！”我作势大叫一声。

她笑着躲开了。随声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音乐
停住了。

“唉呀！”她赶紧捡起来，一脸的紧张。

“没问题没问题。”我说着，接过随声听看了看。是个
很旧的随声听了，看上去，都用了好几年。

“这么旧的东西还能拿来听，买个新的好了。”我漫不
经心地说。

“什么呀。”她不高兴地拿回去，爱惜地看了看。

“没钱买，我给你买一个好了。算我赔你的。”我说。
谁知道这么一句话，她竟然转身就走。我吓了一跳，
赶紧追上去看她，却看到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天哪，难道宝二爷真说对了，
女孩子是水做的？怎么说哭就哭，一点预兆都没有？简直
是……

我还真没有过哄女孩子的经验，所以，只好跟在她身
后。看着她一言不发地在我前面低头走着，心里乱得一蹋
糊涂——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小说上男主人公会对哭泣的女
主角说：“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

但是我不能对阿茹这么说啊。我们才见了第二面，怎
么就这样了呢。我心乱如麻地走上去对她说：“别哭了，再
哭，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她横了我一眼。我这才发现她并没有哭得很厉害，现
在，她只是眼圈红红的。我不由松了口气。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好吗？”我讨好地说。

她不出声，脚步却跟着我走了。

我带她往湖边的小山上走。这是我有心情时最爱去的
地方，因为离湖和市中心都近，早上和傍晚，这里都会很
热闹，挤满了前来锻炼和散步的人。但是白天，这里会很
宁静。

我带着她沿着并不坎坷的山路往前走，走到半山的一
块空地前。

这是一块人们常常会忽略的空地，纵然有人停下来，
也只是在空地上张望一番近在咫尺的西湖，却很少有人会
看看这片长满了野草的空地。

她疑惑地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着，又看看我。

我走到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前，拍拍那块石头，问她：“知
道它的来历吗？”

她扬了扬眉。

“这块石头，可是沧海桑田的见证哦。”我往边上让让，
使她能站在石头边看西湖，“据说，当年西湖还是一个海湾
的时候，秦始皇曾经来过这里，是坐船来的，他的船锚，
就拴在这块石头上。哪，你看，还有一个铁环呢。”

“瞎说。”她咕哝着，摸摸那铁环，“我看这铁环才不
会那么悠久。”

“嘿嘿，铁环倒未必了，不过，传说是真的。”我指给
她看石边的一条小路，“别看这里这块石头只有这么点，以
前可是一尊有名的大佛呢。从这儿下去看看，”

她望望那路，有点犹豫。

“我不会骗你的。这是住在下面院子里人家走的路。”

从石头边望下去，山坡上有一处小小院落。

我们绕过石头，进了那个院落往上看。她在我身边低
低地惊呼了一声。

只有从这个角度看，石头显得无比巨大，占据了一面
山坡，依稀仿佛，还有当年大佛的风度。但是现在，已经
颓败了。

她默默地看了石头好一阵，忽然轻轻说：“美丽的东
西，为什么总是不会长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