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没敢在电话里直接问她,而是在妹儿里问的。
我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地瞎扯了一通之后,才小心翼翼地,
装作是漫不经心地问了这个问题。 妹儿发出之后,我破天荒地早早断线关机。也许是有
点害怕看到她的回信吧,无论她的回信中说什么,我都有
点害怕。 大二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同班的女生,可是每次远远
看见她我都会绕道走,每次和她说话我都会想要逃,当然
结果是啥都没发生…… 想到这个我悚然一惊。难道我喜欢上她了? 音乐从没有关的收音机里流淌出来,夜——哦不,应
该说是凌晨了因为音乐而更显得寂静。我走到阳台上,点
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是秋天,空气凉凉的。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 阿茹的信果然是昨天晚上就回了的。和我一样,信里
也是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胡扯了一通,末了说:今天晚上我
做节目,来电台看我吗? 我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总觉得时间过得不正常——不
是太快,就是太慢。我设计了很多见面的场景和话语。又
打开衣柜找衣服。当然我的衣服并不多,可供挑选的也只
有两种方案:西装和夹克。 衣服的问题消磨了我不少时间,最后我终于想起来阿
茹曾有一次说她不喜欢穿西装的男人,于是我松了一口气,
穿上了夹克和牛仔裤。 当我终于站在电台门口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我看
了一眼手表,7点半。 门口的保安例行公事地让我登记了姓名什么的,就让
我进了门。 电台的节目部办公室是个大办公室,有点凌乱,每张
办公桌上都堆满了报纸啊信啊什么的。这样的凌乱倒让我
觉得自在起来了。不止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听见我的脚步,
都抬头看门口。 我正踌躇着怎么开口找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响起
来了:“昊!” 我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是个女孩——废话,当然是
个女孩。不过没有我想像中的长发如云白裙飘飘,而是一
头短发,穿着夹克。 她站起来笑着向我招手。笑容很爽朗。 我走过去。她拖一张凳子过来,我坐下,将手中的可
乐放在她桌上。 “可乐呀!我最爱喝了。”她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说实
话,她长得不漂亮,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真不相信电
波里的温柔美丽的声音是这么个普通的女孩子发出来的。
“你先坐一会吧,我得准备准备,不介意吧?” 我赶紧摇摇头,接过她递来的杂志。 办公室里的音响开着,音量还不小。我坐在她身边,
翻着杂志,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她专注地读着一些信,在
笔上记着些什么。偶尔和同事说上几句话,又转过头来向
我歉疚地一笑。 忽然之间,一种幸福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喜欢这
样,像一个老朋友似的坐在她身边。有人在音响边试碟,
各种不同旋律的音乐以飞快的速度在空气中滑过。而她,
则安静地坐在桌前工作着。我庆幸她没有放下工作来敷衍
我。 我忘了那天我们聊了些什么。好像什么也没聊,好像
聊了很多。离开电台的时候,离她节目开始还有半小时。
我飞快地回到家里,打开了收音机。 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来了。我听到她在电波里说:“今天
我很快乐,因为,有一个好朋友来看我了……” 我在黑暗中坐着,在她的声音里微笑,但是却记不起
她的样子了。只知道她长得不漂亮,却有很爽朗的笑容。 她的节目结束了没一会儿,电话铃响了。 我去接,心里知道一定是她打来的。 “喂。” “昊吗?我是阿茹……” “我刚刚在听你的节目。” “我知道啊。”她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了,“所以今天
我没做好。” “不会吧,我觉得挺好的。” “哪里,我自己知道。心里想着你一定在听,要做好
一点,偏偏就做得不好。” …… 我从来没有和人打过这么长时间的电话。我换了很多
种姿势,坐着,站着,躺着,走着,但是电话一直在我耳
边。说到后来,我们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就唱歌。一曲一
曲地唱,但是,谁也不肯先说要挂电话。我关了灯,黑暗
里,仿佛阿茹就在我身边。 不过,到底还是阿茹挺不住了,早上五点的时候,她
终于说:“昊,算了,我要睡觉去了。明天我休息——不,
今天我休息,下午我们去湖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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