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我写了三张纸。我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只
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反正,阿茹的节目就是这样的。她从来不在节目里掩
饰自己的情绪,快乐的时候,她的声音里仿佛蕴含着笑意,
悲伤的时候,坐在收音机前的我都能听出她的不愉。那么,
我又何必小心翼翼呢。 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这封信写的是什么了,只记得信
里好像曾问过她有没有伊妹儿地址。很久以后,阿茹
曾经将这封信打进电脑妹给我,但是此刻,我并没有
再读它一遍的勇气。 第二天,我破例地在中午之前就出了门。拿着信,我
站在邮筒着做了最后一次犹豫,将信塞进了信箱。
必须要承认,几天之后当我看到那个印有阿茹电台地
址的信封时,心里有着一种无名的激动和快乐。是她嘛?
一时之间,我的心竟然跳得飞快。这在久已冷漠的我而言,
简直是不可能的。但我确乎是惊喜的。 然而她的信很简单,可以数得出有几个字,只是简单
地谢谢我听她的节目,并附上了她的伊妹儿地址。 我有点失望。当然也觉得自己的可笑。她能给我回信
应该已经不错了吧。对她来说,我只是千万听众里的一个
罢了。 那晚正有她的节目。但我正好有点事,回家已是凌晨
两点,自然是错过了。第二天,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打来
电话问我:“昨天听广播了吗?” “没有啊。怎么啦?”忽然之间,我觉得他要说些什
么让我惊讶的话了,我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一支笔。 “我昨天听到那个阿茹的节目喽,里面说到一个叫
‘昊’的人,不会是你小子吧?”他在那头笑。“看不出来,
竟然还是热心听众哦。” 我的心一阵狂跳,却兀自不动声色的干笑了几声:“什
么呀,我会做这种事吗?也不想想我是谁……” 挂下电话,我又拿出了阿茹的信,想像在节目中她的
声音读着我的文字……可惜,我没听见。 我联上网想给她写信,但是忽然之间,我却什么也写
不出来。我颓然地断了线。 我把她的信收进抽屉,把她的地址收进地址簿,把她
的波段定格在收音机上。但是,我没有再给她写信。
她的声音总是在午夜里轻轻地滑过我的心头。我已经
习惯了在黑暗里聆听她的声音,空气里总是有咖啡的香气,
香烟在我的指尖亮着一个小红点。夜,在她的声音里美丽。
我想,以后我将再也不给她写信了,事实上第一封信就不
该写。就这么静静地听,不是很好吗? 但是,我终于又写了第二封。那天,她正放着些老歌。
歌与歌的间歇,她淡淡地说:“其实,这么晚了,也不知道
是不是有人在听我的声音。事实上,对于午夜还不曾入眠
的朋友来说,收音机里的声音只是一种安慰,那声音在说
些什么,也许并不重要……” 我打开灯,联网,给她发妹儿。我想对她说,我在听
她的声音。而等手搁到了键盘上,我却打到:“阿茹,我是
昊,还记得我吗?” 我没有下线,只是在各个BBS上逛着。她的节目结束
了,我换了个台听音乐,依然逗留在网上。 “叮”的一声,新邮件到了。 漫不经心地打开,却楞住了:“昊,你好。我是阿茹,
我记得你。;)”信后面的笑脸透着顽皮。 是怎样美丽的夜晚啊……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上网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信
箱,给阿茹写信。我们后来才知道,我和阿茹竟然是校友,
我比她高一届,这件事让我们都喜出望外。阿茹在伊妹儿
里和在电波里完全不一样,是个顽皮活泼的女孩,有时候
我觉得简直是两个人。 我给了她我的电话。当她的声音第一次通过话筒传到
我耳边时,我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声音没有电
波里那么温柔,但是很爽朗快乐。我觉得,我喜欢她的声
音,无论是哪一种。 她的名字出现在我的好友名单上。周末的晚上,我们
总是通过ICQ或者干脆通过电话聊天。我不知道为什么能
和一个人聊那么多的天,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聊了些什么,
可是我知道我是快乐的,在她的声音和MESSAGE里。现
在回想起来,我们聊的都是些快乐的小事,小时候的糗事,
听来的笑话,哪天看过的一句词……我跟她说,我是个无
业游民,现在闲着,不想干活。 不想干活?那靠什么养活自己呢?她问我。 靠以前挣的钱啊,没钱了再出山。 那你女朋友一定不乐意。 我没有女朋友,找不到。我说。 她在电话那一头沉默片刻,笑了笑,换一个话题。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些。的确,我刚刚结束了
以前开的一个小公司,想换一种生活方式。每天辛苦挣
钱的日子我过累了,而且,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的个性会
完全消磨贻尽。现在的日子才是我想过的,闲云野鹤般的
快乐。事实上,我正计划着出门旅行一趟,修身养性一番。
但这些话我是不会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的。也许因为
我听她的节目太久,以致于觉得她是我的老朋友?可以倾
诉一切的老朋友?我忽然很想看看她。 也许可以去她的电台。她曾和我说过有听众去电台找
她的事儿。但我觉得既然我们已经这样认识了,不打个招
呼就去找她,有点不合适。然而我又找不到和她见面的理
由。 终于有一天,我问她:“我可以来看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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