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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这个北方城市，自去年入冬以来，就没下过一场雪。眼下
已到了盛夏季节，老天仍旧象是上了火似的，一滴像样儿
的雨水，也不愿意落下。。。 星期天。吃完了午饭，慧说，我妈昨天来电话说，家里有
点事儿，让我今儿回去一趟。慧问啸，你，一起去吗？啸
说，我有点累。“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可能回来的稍微
晚一点儿。”慧走了。。。 啸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很烦。。。 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楼下，那帮放了暑假的小孩子们，
又像往常一样，大声地嚷嚷开了--“消防车送水来了！消
防车送水来了！”--就象清真寺里的阿訇，在召唤着自己
的穆斯林兄弟。。。 于是，家家户户便开始了忙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纷
纷提着盛水的器具，奔出家门，涌向了街头那辆，刚刚才
停稳的红色的消防车前。。。 啸从窗口向下望去。街坊邻居们正围在消防车前，嘈嘈嚷
嚷地互相拥挤着。显得有些乱。几位年轻的消防战士，紧
张地维护着秩序。啸看见，那几个小战士，一个个的脸都
涨得通红，嘴里还在不断地叫喊着些什麽。估计是在劝告
大家排好队吧。但人们似乎都不太听他们的劝告，仍在不
依不饶地拥挤。。。有几个年轻一些的人，面红耳赤地开
始互相争执了。。。 “都疯了！”啸用手使劲儿地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离开
了窗前。他拿起了桌上放着的一包MILDSEVEN香烟，想了
想，对自己说，是单数，我就去。是双数，就不去。他闭
着眼，缓缓地打开烟盒。。。他的脑子中，这时，很矛盾
--即将出现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似乎都是他所期盼的。
他睁开眼--一二三四。。。烟盒里，一共有七支烟。 “去他妈的。。。去！”于是，啸出了门，挡了一辆出租
车，直奔城南而去。。。 太阳很毒，晒的人喘不过气来。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省点儿
油吧，司机没有打开车内的冷风。使得车内的温度，比外
面的温度还要高。啸的心里，原本就有些烦，现在这一热，
就更加的烦了。。。 “师傅。能不能把空调打开？”啸问。 司机望了啸一眼。显然也有些不太愿意。“不好意思。空
调有点儿毛病。” “打开。。。”啸，压低了声音，说道。“打开，我看一
下！”是一种不容分辨的语气。。。 司机又望了啸一眼。他发现，啸侧着身子，正面无表情地
眯着眼儿，死死地盯着他。他有些心虚。没再说话，伸手
打开了车上的冷风。然后“呵呵”干笑了一声，带着一些
讨好口气，对啸说，“劳驾。把您那边的窗子，摇上去吧
。。。” 啸转过了头，将身旁的玻璃窗，摇了上去。心想，哼。算
你小子眼儿亮。车内的温度，慢慢地降了下来。啸觉着，
凉爽了许多。。。 其实，啸要去的地方离他家很近。坐车，也就是五六分钟
的路程。要搁从前，啸是绝对不会去计较出租车里开不开
冷气这档子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今儿，他就是想找点事儿
--自己的，或别人的。。。 不一会儿，啸要去的那条小巷子，就已经到了。。。 这条南北走向，窄窄的小巷子，叫骡马市。顾名思义。这
里在很早很早以前，是一个专供人们进行骡马交易的市场。
当然，现在这里，早已没有了骡马。前些年，从江浙一带
跑来了一批，身着奇装异服，发型怪异的年轻小伙儿。后
来，这里就慢慢的成了远近闻名的美发美容一条街。 说起来也怪。这些从江浙来的小小理发匠们，好像从不愿
意对客人说，自己是从江浙一带来的。他们，常常用一种
怪异的腔调，对客人说，自己是广东人。于是，这里就出
现了许许多多的，号称是从广州，甚至是从香港来的美容
美发大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没人能说得清楚。 狭窄的小巷两旁，密密麻麻地开了数十家美容美发店。尽
管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但还有许多当地的人，仍在虎视
眈眈，跃跃欲试。当然，这里的生意，总体说来，还是很
不错的。倒霉蛋儿也有，但毕竟是少数。常常都是“一个
不幸的倒下去，另一个便会马上勇敢的站起来”。前赴后
继，旧瓶装新酒。是这条街里的一个显著的特点。 每当夜幕降临，这里便霓虹闪烁，人头攒动。。。很是热
闹。没事，转一下，就会发现，在家家的小店儿里，都千
篇一律地在迎面的地方，煞有介事地供着一尊财神像。另
外，也都在醒目的墙面上，挂着一张写满洋文的证书。据
店儿里的老板们介绍，这张证书，就相当于大学的文凭。
而且，还是那种从洋人那儿得来的洋文凭。虽说，把这张
洋文凭挂在墙上，多多少少还是显得有些滑稽。但老板们
都说，“许多客人，就是冲着它来的。。。” 应该说，到这里来做美容美发的客人，大部分都不是很清
楚这张洋文凭上面到底写的是些什麽。但也许正是因为“
不清楚”，所以，人们才会对它有一种信赖感。想想也是。
这人啊，似乎总是容易对自己还没弄明白的事情，产生一
种本能的崇拜。对人，好像也是如此吧？这，可能就叫那
种盲目崇拜吧？ 啸，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这里了。实际上，他对
这条小巷里的一切，都是很熟悉的。对有些地方，甚至可
以说是铭心刻骨的。这里有许多人，都认识他。或者，知
道他。尽管，他不一定认识那些人。。。 街边，一个老板模样儿的中年人，正在细心地给自己小店
的玻璃门上贴那种用不干胶制作的电脑字儿--本店特聘香
港著名的美容美发师“鱼水情”主理。 啸带上了一副黑框的雷朋墨镜，缓缓地由北向南走着。他
的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尤其是走到那家叫“高等发院”
的小店儿门前的时候。小店儿的对面，以前有一座破旧不
堪的剧院。前些年，被人拆了。说是要建什麽大型的商厦。
但后来，一直也没见动静。只是草草地围了一道砖墙。里
面就那麽空着。砖墙外的空地上，现在零零散散地撑着几
把五颜六色的遮阳伞。旁边摆放着几台冰柜。许多人坐在
遮阳伞下，悠闲地喝着冷饮。。。 实际上，啸对自己在这里产生的这种紧张，还是有着充分
的思想准备。甚至可以这麽说，他就是冲着自己的这份紧
张而来的。为了这份紧张，啸已“蓄谋”了好多天。。。 大约在一年前，啸曾经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踏入此
地一步！这半年多来，他也的确在努力地想方设法忘掉这
个地方。虽然，有时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里。有时，也
还会有想来转一转，看一看的冲动。但他克制着自己。强
迫着自己淡忘。。。 然而，就在前几天，他从一个朋友的嘴里听到了这样的一
个令他震惊的消息--雯死了。死于自杀。他问朋友，雯为
什麽会自杀？朋友说，不清楚。啸，坐不住了。以前，曾
经对天盟过的誓言，现在看来，也开始变得苍白了。他犹
豫着。。。他知道，只要到了这条街上，一切就会水落石
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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