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

一顿午餐

  把打完点滴的左手高高举起,我站在医院门口,外面恶毒的太阳贼花花地滋着油。
  我想我要找个好一点的饭馆吃饭,好对得起生病的自己。
  于是我打个车,来到**餐厅。
  这是在全市都很有名的餐厅,风格是军事管制式,从开门的先生到上菜的小姐,全都穿着军装,里面的大堂经理还佩带有军衔,没人知道军衔的真假。
  **餐厅的台阶很高,有99级,我走到累极,大理石地面很滑,映出我微不足道而瑟缩的身影。
  我想我是欠考虑了,一个人来这里吃饭,是有些不妥。
  但来不及了,一位军人已经为我拉开大门,我别无选择。
  里面人很多,很热闹,一个长的十分甜蜜的小姐殷勤地拿来菜单,等我点菜。
  推荐我吃一种乱炖五月,又推荐我喝一种他们这里特制的饮料,反正都来了,我统统答应了,最后她不经心地问:您的手怎么了?
  我看看自己打完点滴没揭掉的白纱布,“刚打完点滴。”
  “好的,您稍等一会。”
  小姐给我斟了茶,自己风摆杨柳般地走开了,原来女孩穿军装也可以这样妩媚的,我从来不知道。
  这里的茶很好,我喝了一杯,又一杯,又一杯,边磕着瓜子。
  一碟瓜子嗑完后我有闲心观察别人,发现比我晚到的客人都上了菜,谈笑风生的吃起来,我这桌上还是啥也没有。
  我左右而顾,看见较远的一些客人在窃窃私语,见我往那边看又立时若无其事。
  我焦躁起来。
  “小姐,小姐,我的菜怎么还没好?”
  那位笑得很甜蜜的小姐轻轻走过来,满脸笑容及歉疚:“先生,您的菜马上好,还有,这边的空调坏了,你是否介意换到另外一个包间?我们不收包间费”。
  我这才觉得十分奥热不堪,当然一个人坐包间里吃饭十分古怪,也许还有点悲惨,不过既然不收包间费。
  走过一条短短走廊,下楼梯,这次是条幽深的狭长的走廊,我走得通体寒意。
我坐在包间里,这是间全部都是黑色装饰的房间,门和窗户都是深黑色,连桌子都是黑铁做的。
  我又嗑完一碟瓜子,十分不耐烦,大声喊:小姐,小姐。
  一个方脸女人走进来,不是那个甜蜜的,这一个肩头上佩着军衔,胸前挂着“大堂经理”的牌子。
  “小姐,我等了一个小时,你们上菜太慢了,我不要了”,说完我才犹豫了一下,怎么,等了一个小时我怎么不吃了?
  “先生,可以问您得的是什么病吗?”她的笑容十分冷淡。
  “我得什么病跟吃饭什么关系?何况我不吃了。”我想起身就走,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动。
  “先生,您还是告诉我比较好,我们怀疑您患有传染病,还到公共场合露面,违反《关于传染病患者的行为准则条例》”。
  我全身抖了一下,现在只有全力证明我没有传染病。
  “我不过是发烧,在第二医院打了2小时点滴,可以给你看病历诊断卡。”
  她接过我递过去的诊断卡,瞥了一眼,“你等一会,我们去研究一下。”
  这次没有瓜子,茶也喝完了,我轻轻走到门边,侧着耳朵听听,确定走廊没有人后猛地拉门——打不开,无论我拼命向外推向里拉,门安静地如一场宣判。
  宣判。我被自己脑子突然出现的词儿吓了一跳。走廊有动静,我赶快回到座位坐好,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门开了,进来的既不是甜蜜,也不是大堂经理,而是一个陌生男子,也有军衔。冷冰冰的脸仿佛用冰川岩石雕刻而成。
  “你说自己没有传染病,有谁能证明?”
  “第二医院的医生,还有,我妻子,她昨天晚上发现我发烧,让我到医院去看看。”我说的每个字都被男人记录下来。
  “你等着,我们去调查。”
  门关上了,我很忧虑,我想我今天也许回不了家了,也许我永远都回不了家。
  窗帘遮的很严密,窗玻璃是黑色的,我不知道外面现在几点。
  我开始敲墙壁,听响声,也许想知道隔壁有没有人在。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进来一大群人,他们拿着我的档案、衣物、金边眼镜甚至还有刷牙杯。
  我一下明白了。
  “你们调查明白了吗?我真的是,我真的是……”我嗫嚅着说不下去。他们真的是坚不可摧啊。
  “你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先在这里住着,外面我们都安排好了。”大堂经理看着我说,这次她没有笑。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接过东西,拿不下的都堆在地上。
  所有人都出去了,只剩我一个人,不知几点,不知在什么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也许一辈子都出不去。
  我只是想来吃个午餐。

绿妖,2002/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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