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三季
是1992年的沙漠,一把火烧了客栈,烧不掉金镶玉眼波流转一场爱恨,烧不掉黄昏里、房顶上,她赤着身子裹面大旗拉开喉咙唱情歌,那场戏看呆了一路逃亡的周淮安,也痴了凡人俗子如我们。
那年,张曼玉27岁,在演过无数烂片和花瓶后,生命的夏天忽然到来。
同年,当一个穿旗袍的身影轻而安详的躺在雪地,抱着女人所有的欲望,所有的受挫与悲凉,那一刻她满怀冰雪,却承担一切。
当张曼玉站在那一年柏林影展的红地毯上,想起83年港姐选美,想起85年在《警察故事》中打生打死会不会恍如隔世,她和大多漂亮女孩一样,有如瀑黑发,眼神单纯笑容干净,上过艺员培训班,也许;和一些平庸男人谈不痛不痒恋爱也许;蚌的厚壳尚未张开,生命的伤害还没有给她以狠狠雕琢。
亦舒的读者都会记得《玫瑰的故事》,光着脚在书房里与情人跳舞的少女,在时光兜转中回到原来,那些凄厉的情爱流离都成了慷慨馈赠,令她更加从容美丽,气定神闲,她的名字叫玫瑰。85年演玫瑰的张曼玉,21岁,犹在春眠的懵懂不觉。“或许今日的张曼玉才能层次表现出黄玫瑰历经数十年的、毁灭性的美丽,”一位网友如此说。而当时,张曼玉并不知道日后故事,那些爱了又爱,无数的盛开和枯萎。
92年以后,她迅速成熟,仿佛与尔冬升的分手对她已全无影响,这个导演,没有为张曼玉留一部出色电影,可从他之后,她懂得了爱。
《甜蜜蜜》,张曼玉看着镜头的眼神,让你懂得什么叫无可奈何,她在月光中吟诗,念着念着眼泪怔忪掉下,那一段,她说拍的时候在想从前许多不开心的事,而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这样一个女子含泪或者低头。
还是《甜蜜蜜》。李翘看着豹哥尸体,先是错愕一笑,继而泪如雨下,到那里,你发现恨不能拿出自己一部分心脏来填补她的悲凉残缺,在那里,她经历的所有痛苦都在镜头前倾泻,审慎且肆意——到这个时候,我们发现张曼玉终于完美,温润如玉,气似铂金。
王家卫如果不是最重要的人,至少也是最重要之一,对张曼玉。他的电影跟她从绿涩春季走到盛夏。时间来到2000年,她36岁,已婚,遇到自己的老搭档,演一对忍受爱情及欲望的中年男女,当张曼玉穿着删繁就简的土黄色旗袍,来到那男子房间,静静抽烟,面无表情,你知道她走到了秋天,拥有无比的丰富和宽阔,以及一点点芳华将落的苍凉。
而彼时,现实中的张曼玉,正享受她的巴黎生活,骑自行车或坐地铁游荡在巴黎,“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那么靠近,与人们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活着。” “我在巴黎,每天都过得很随心所欲,可以上街逛一条最小最小的巷子,可以去买菜,也可以不买,夫妻两人随兴到饭馆去吃,我们会去看电影、看展览、听演唱会,也会待在家自顾自的看书,在巴黎,每天都可以找到新鲜事物,吸收新东西,就像呼吸一样,生活平淡却充实。”
她找了很久,她找到一个好丈夫,秋天,属于闭上眼睛接受馈赠,并感恩。 张曼玉再出现在各种媒体,是2002年,现在。
婚变一向是娱乐圈的上等猎物,何况张曼玉。
大家盯着出席戛纳的她,手指上仍带着丈夫的家传戒指,因为手指纤细,她一直戴在大拇指上;大家盯着她和朋友狂欢在酒吧直到天亮,大家盯着她的神色笑容并无异常。
报纸上,她笑的纯金般灿烂。
一个女人要走多远的路,爱多少人,才能拥有这样的笑容,温暖及映亮,一切遭遇中的流离失所,生命碎片。
〈2046〉,一部拍了两个世纪的电影,仍然是那些擦肩时的迷惑,仍然是那些邂逅与错过,张曼玉,是这出戏恒定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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